武当二侠不欲乘人之危,旁人却未必都有君子之风。
只见崆峒派中一个矮小老者纵身而出。
正是适才高叫焚烧明教历代教主牌位之人,轻飘飘的落在殷天正面前,说道:
“我姓唐的跟你殷老儿玩玩!”
说话的语气极是轻薄。
“真是无耻!”
张无忌一脸不忿的小声说着。
“你才知道这些人如此无耻么?”
赵子成小声回应着!
赵子成知道,张无忌现在还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此时,殷天正向唐文亮横了一眼,鼻中一哼,心道:
“若在平时,崆峒五老如何在殷某眼下?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殷某一世英名,若是断送在武当七侠手底,那也罢了,可万万不能让你唐文亮竖子成名!”
虽然全身骨节酸软,只盼睡倒在地,就此长卧不起,但胸中豪气一生,下垂的两道白眉突然竖起,喝道:
“小子,进招罢!”
唐文亮瞧出他内力已耗了十之八九,只须跟他斗得片刻,不用动手,他自己就会跌倒,当下双掌一错,抢到殷天正身后,发拳往他后心击去。
殷天正斜身反勾,唐文亮已然跃开,他脚下灵活之极,犹如一只猿猴,不断的跳跃。
斗了数合,殷天正眼前一黑,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站立不定,一跤坐倒。
唐文亮大喜,喝道:
“殷天正,今日叫你死在我唐文亮拳下!”
“不好!”
张无忌这边说着,就要冲了上去!
赵子成却一把按住道,摇头说着:
“还不到时候!”
这时只见唐文亮纵起身子,凌空下击。
却见殷天正右手斜翻,姿式妙到巅毫。
正是对付敌人从上空进攻的一招杀手,眼看两人处此方位之下,唐文亮已然无法自救。
果然听得喀喀两响,唐文亮双臂已被殷天正施展“鹰爪擒拿手”折断,跟着又是喀喀两响,连两条大腿骨也折断了,砰的一响,摔在数尺之外。
他四肢骨断,再也动弹不得。
旁观众人见殷天正于重伤之余仍具如此神威,无不骇然。
崆峒五老中的第三老唐文亮如此惨败,崆峒派人人脸上无光,眼见唐文亮躺在殷天正身畔,只因相距过近,竟然无人敢上前扶他回来。
过了半晌,崆峒派中一个弓着背脊的高大老人重重踏步而出,右足踢起一块石头,直向殷天正飞去,口中喝道:
“白眉老儿,我姓宗的跟你算算旧帐。”
这人是崆峒五老中的第二老,名叫宗维侠。
他说“算算旧帐”,想是曾吃过殷天正的亏。
这块石头飞去,秃的一声,正中殷天正的额角,立时鲜血长流。
这一下谁都大吃一惊,宗维侠踢这块石头过去,原也没想能击中他,那知殷天正已是半昏半醒,没能避让。
当此情势之下,宗维侠上前只须轻轻一指,便能致他于死地。
但见宗维侠提起右臂,踏步上前,武当派中走出一人,身穿土布长衫,神情质朴,却是二侠俞莲舟,身形微晃,拦在宗维侠身前,说道:
“宗兄,殷教主已身受重伤,胜之不武,不劳宗兄动手。殷教主跟敝派过节极深,这人交给小弟罢。”
宗维侠道:
“什么身受重伤?这人最会装死,适才若不是他故弄玄虚,唐三弟那会上他这恶当。俞二侠,贵派和他有梁子,兄弟跟这老儿也有过节,让我先打他三拳出气。”
俞莲舟不愿殷天正一世英雄,如此丧命,又想到了张翠山与殷素素,说道:
“宗兄的七伤拳天下闻名,殷教主眼下是这般模样,怎还禁得起宗兄的三拳?”
宗维侠道:
“好!他折断我唐三弟四肢,我也打断他四肢便了。这叫做眼前报,还得快!”
他见俞莲舟兀自犹豫,大声说道:
“俞二侠,咱们六大派来西域之前立过盟誓。今日你反而回护魔教的头子么?”
俞莲舟叹了口气,说道:
“此刻任凭于你。回归中原以后,我再领教宗二先生的七伤拳神功。”
宗维侠心下一凛:
“这姓俞的何以一再维护于他?”
他对武当派确是颇有忌惮,但众目睽睽之下,终不能示弱,当下冷笑道:
“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武当派再强,也不能恃势横行啊。”
这几句话隐隐□然牵扯到了张三丰身上。
宋远桥便道:
“二弟,由他去罢!”
俞莲舟朗声道:
“好英雄,好汉子!”
便即退开。这“好英雄,好汉子”六个字,似乎是称赞殷天正,又似乎是讥刺宗维侠的反话。
宗维侠不愿和武当派惹下纠葛,假装没听见,一见俞莲舟走开,便向殷天正身前走去。
少林派空智大师大声发令:
“华山派和崆峒派各位,请将场上的魔教余孽一概诛灭了。武当派从西往东搜索,峨嵋派从东往西搜索,别让魔教有一人漏网。昆仑派预备火种,焚烧魔教巢穴。”
他吩咐五派后,双手合什,说道:
“少林子弟各取法器,诵念往生经文,替六派殉难的英雄、魔教教众超度,化除冤孽。”
众人只待殷天正在宗维侠一拳之下丧命,六派围剿魔教的豪举便即大功告成。
当此之际,明教和天鹰教教众俱知今日大数已尽。
众教徒一齐挣扎爬起,除了身受重伤无法动弹者之外,各人盘膝而坐,双手十指张开,举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跟着杨逍念诵明教的经文: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明教自杨逍、韦一笑、说不得诸人以下,天鹰教自李天垣以下,直至厨工夫杂役,个个神态庄严,丝毫不以身死教灭为惧。
空智大师合什道:
“善哉!善哉!”
俞莲舟心道:
“这几句经文,想是他魔教教众每当身死之前所要念诵的了。他们不念自己身死,却在怜悯众人多忧多患,那实在是大仁大勇的胸襟啊。当年创设明教之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传到后世,反而变成了为非作歹的渊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