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恂不大相信的睁大眼睛,林家做的是珠宝生意,这些年牌子起来了,公司越做越大,林朝是他们那个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怎么会——
但琛哥总不会是无的放矢的,陶恂才终于觉察出自己是真的蠢 ,他和林朝关系铁,却连他最近缺钱都不知道。
“——沈丛回来了。”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沈丛。
如果不是沈丛借着他爹的人脉拉关系,然后把他昨天拉进了局子里,沈昌民是不会出现的,他的两个儿子从小就不对盘,但他没有想到沈丛那么能下得去手。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开始下这盘棋的,他和沈丛同岁,他大学毕业这一年,沈丛刚好也是大学毕业。
沈丛听的他母亲的话去就近读的大学,回来倒也方便,也许是因为沈琛锋芒毕露的缘故,四年他不在这里的日子他们必然是过的极为舒心的,如今回来了——
从他一开始表现出在意陶恂就是错的,引着一步步到了这一步,林朝缺钱,只要沈丛能给他钱,又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呢?
这时候的他,就是溺水之人,谁给一根浮木就是救命稻草。
——方才沈昌民就是过来告诉他此事。
他希望沈琛能知情识趣的离开,不要闹到最后一无所得。
沈琛有些想冷笑,没到最后,谁又知道谁赢了?
如果不是他重生一次知道因为那块地后续价值那样高,他怎么会一直不肯放手。
手机响了一声,女医生发了消息过来。
“老人家醒了,没有什么后遗症,现在情况很好,只是不能说话。”
他道了一声谢,拢一拢风衣的领子,秋雨飘飘洒洒,他撑开伞,淡淡道:“走吧。”
陶恂吸了吸鼻子:“去哪儿?”
“医院。”
——
陶恂本来以为沈琛是过来看老太太的,结果却是带他过来看病,烧的有些严重,体温计刚刚出来,三十九度将近四十度。
女医生带他们从医院后门搬东西的门进来,给了两幅口罩,让他们先去挂科看看。
小郭在后面拎东西,看着医生的眼神有点好奇。
——毕竟现在外面还是一片怒骂,前面陶恂那件事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现在又出了第二次,老人家还险些就没撑过来。
“我在医院工作有些年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些的,至少能看的出来哪些是真的担心,哪些只是表面看起来伤心。”
那对夫妻哭的确实伤心,可惜眼里的惧怕太深了。
她甚至在某些时候觉得,那样惧怕的神色,是否真的是希望老人挺过来?
她去下面开了些药带上来:“老人家一时半会还不能说话,你们先回去吧,他病的有些重,换家医院打点滴也可以,反正这里你们是呆不了了。”
——外面过道里媒体还在蹲守,
沈琛道了一声谢,记下了名字。
——周圆。
回去的路上小郭开车,沈琛和陶恂坐在后座 ,雨下的颇大,沈琛指点着人一路开到自己家,下车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狼狈。
陶恂洗完澡晕晕乎乎的裹着睡袍自觉滚进沙发里窝着,他沉默了一路,少见的没有多说话。
他的头很沉,一直窝在被窝里休息,手机响了好几声才拿出来
——是林朝。
”——陶恂,我是真的嫉妒你 。”
“嫉妒你不管怎么样都有人兜着你,哪怕是这一次,从前有陶家,这一次哪怕闹到这地步都还有沈琛给你收拾烂摊子。”
那边显示还在输入,但这确是陶恂看见林朝发来的最后一句话。
沈琛直截了当的给他拉黑了林朝的所有联系方式。
手机摔在一旁的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沈琛手里端了杯水:“喝药。”
陶恂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一点,伸出一只手接了水杯,他没那个胆子让沈琛喂他——虽然确实有想过。
——就算是痴心妄想,那也得有想法。
水温温度偏烫,烫过涨疼的喉咙比以前舒服多了,冲的药剂和退烧药喝了三四种才重新睡下,他烧的太狠,很快就重新睡了过去。
沈琛站在落地窗前,小郭在厨房里熬姜汤,这样温和的气氛让他不是太过于适应,但外面大雨瓢泼,他总不好再把人赶出去。
——无端让他想起自己一开始创业的时候,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总是孤身一人,也不是没遇见过困难的时候,但他向来是自己能解决就自己解决,不能去和陶恂商议也是利用过多。
他点了根烟,却没往嘴里放,他不喜欢烟味,难得焦躁的时候会点一根,然后看着那一点火星从开始燃到尽头,直至最后熄灭 。
小郭熬了一个多小时才熬好姜汤,看的出来他是经常做这些的,做事切东西手脚都很利落,但是可能还是怕沈琛 ,一直畏手畏脚,脑袋埋的很低。
可能是生病了格外好说话,被拍醒的时候陶恂罕见的没发脾气——他的起床气一直是极大的。
沈琛让他靠着沙发喂了两口,也就是起发热的作用,陶恂眉头皱的死紧,每一口都是要命的模样。
喂到一半沈琛就不大想继续为难他了,准备走的时候突兀被人扯住了袖子。
“我那时候真不是拿东西可怜你,在你面前炫耀......琛哥......”
他的嗓子沙哑的厉害,如果不是隔的近就连沈琛也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的。
应该是在发梦魇,断断续续的一直说这句话,额头都是汗,眼睛却根本没睁开,只一只手死死攥住沈琛袖子,几乎把上面两颗扣子扯掉。
沈琛沉默了一瞬,手里还有半碗姜汤,陶恂动作再大一点他那半碗热汤就能全泼在他脸上。
“我知道。”
——他知道陶恂不是可怜他,也不是炫耀,可是年少时少年可怜的自尊心,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可笑的,但那时——
若说他心里没有想法,那并不可能,从前的沈琛信谁了?他除了自己 ,谁都不信。
“睡觉。”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小郭觉得老板声音有点冷,他声线偏低,但陶恂好像真的听进去了,再没有闹。
沈琛拿了件衣服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
陶恂觉得自己大概率在做梦,沈琛给他量了体温 ,然后喂了他两口什么东西,又辣又涩,他本来想发少爷脾气,但可能是因为记着沈琛可能因为病了精神不好 ,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安安静静的喝完了。
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不过一夜之间,网上竟然全部换了风向,昨天他还是万人唾骂的草包富二代,今天就全部换了画风,一致骂向了刘宝同。
袋鼠打滚:“果然,一开始没表态是正确的,救人的小哥辛苦,果然有反转!”
肉都给你吃:“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儿媳?房产证比老人的命还要重要,老人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还不如养块叉烧!”
夏天慢慢慢慢一点:“真没想到最后真相竟然是这样,话说,这样需要付法律责任吗?希望老人家早日康复一切平安!”
陶恂一愣,往上滑过去 ,就看背景是医院的视频里,老人穿着病号服,一字一句的指认着。
刚刚动手术的老人是不能接受采访的,电视台应该还是打通的关系才能进去,老人只能简单说两句话,电视台问一句她答一句,先问的是谁救的你,老人摇头,再问你的儿子儿媳是在哪里?
这个引导意味很强,但出乎意料的还是老人家自己的回答。
老人昏黄的的眼睛里有泪,但没有心软,声音像是从气管里勉强发出来的,刺耳沙哑,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
她闭了闭眼,声音嘶哑空洞:“他们在找房产证了……”
她的眼里好像是有泪掉下来,但最终没有,只是偶尔看向一个方向。
——镜头外的青年手里放了一只烟,没点火,神情冷峻的站在窗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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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沈琛到医院时已经是半夜凌晨三点,外面大雨初歇,守在病房外的记者也都是倦怠的——毕竟都是血肉之躯,而非一刻不停的机器。
他进去的时候没有在里面看见刘宝同,旁边已经安排了另外的病房,病房里极安静,静的能听见窗外树梢雨水滴落的余音。
刚刚从手术室下来,老人家是开颅手术,现在还在打葡萄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枯黄瘦削,微微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混浊。
凌晨三点还不能睡下,大抵应该是难受的,但就算此时身边都空无一人,这个年纪遇见这样的事,倒不知该说是悲凉还是无奈。
距离手术过去已经有一天一夜,老人已经能勉强说话了,她看见沈琛进来的时候眼睛里愣了一下。
良久,嘴唇翕动,她对着沈琛只说出一句话:“......那毕竟是我的孩子。”
只这一句话,沈琛就明白了 ,病房外就是记者,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她自然是清楚的,若想要澄清早就开口了,拖到现在未置一词,其实就已经是默认了刘宝同的说法。
刘宝同毕竟是她的孩子,她不能用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孩子毁了,所以她默认了所有人对陶恂的诬陷,哪怕是陶恂和沈琛救了她的命。
——有时候人自私的远超常人的想象,身为父母对孩子的容忍也远超常人的想象。
“刘宝同是七七年出生,所以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在建这座房子的时候出了意外,在七六年的年末就走了,您一个人把他和他的哥哥拉扯大,他的哥哥和嫂子在零七年的时候车祸去世,留下的只有刘值一个孩子。”
沈琛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一直很安静,这世上所有事都是有因有果,这些事只要用心并不难查。
“您早年为了将两个孩子拉扯大,曾经将家里所有能卖的都卖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座老房子,其实如果你回老家的话应该能过的轻松不少 ,您一直不肯变卖放弃这座房子,其实是因为舍不得建这座房子的人吧。”
“——而在刘宝同眼里,这只是五百万。”
他用的是敬称,语气谦逊,但每一个字都好似薄刃削过 ,明明语气毫无锋利之气,但就是伤人无形。
“刘思雨今年刚上大学,早就申请了大学补助,她其实是并不缺钱的,不过是因为知道家中拆迁,觉得父母把钱都留给了弟弟,所以一直变本加厉的要钱,最近一个月她打了数次电话回来要钱,但哪怕是您住院都不愿回来看一眼。”
“刘思雨的弟弟刘思启今年高二,原本学习就并不好,知道自家拆迁后就已经完全跟辍学差不多,已经十多天未曾去上过学,一个星期前他在学校外聚众斗殴,将别人的头打破了,医药费需要赔偿七万多,而且学校正在考虑将他开除。”
病在床上的老人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动作太大导致药瓶微微颤抖,打点滴的时候是不能乱动的,沈琛叫了医生过来,却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想法。
“刘宝同其实自己的脊椎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不愿意出去做事,兴许是嫌弃累,兴许是在盼望拆迁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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