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神刀再现
第1章死而复生
月光皎洁,但在这深秋的夜,却似撒了一地银霜。
“死神钩”铁诚匍匐在地,鲜血似已流尽。他脸色苍白,已是呼吸微弱,但脑中的意识却是愈来愈清晰,唐诗的倩影宛似就在眼前。
在他身前不远处是楚飞和正义堂主东方红日的尸体,鲜血已将他们的尸身染赤。几步外便是大名鼎鼎的仙兵利器承影神剑,剑锷上依旧发散着幽晕的光泽。
四下里一片沉寂,死一样的寂静!
夜风从不远处的山峦吹来,发出凄厉的声响,鬼哭狼嚎一般,亦摇动了一地树影,弥漫起浓浓的血腥气。
不知不觉,一钩狼牙弯月缓缓升至中天,在夜风的吹拂下,月光中竟似也有了霜意。
此时,铁诚已紧闭了双眼,意识愈来愈模糊,死神钩就在眼前,死神也像是已来到了身边,但他嘴里还是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唐诗的名字。
他感觉身体已与大地融为一体,灵魂渐渐似要离身而去,全身只剩下一具躯壳,他似乎听到了遥远的梵唱,辽阔深远,空灵清幽,宛如天籁。他竟然努力将嘴咧开了一条细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若是近前仔细观瞧,就会不难发现,他的视线已然呆滞,瞳孔已在缓缓扩散,这是死亡来临前的必然征兆。
四下里尽是尸体,哪还会有活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近前观瞧,但死神却在步步紧逼。
蓦地里,一条蓝影升起在山谷中,皎洁的月色下,宛若一溜轻烟般朝着这黑风崖掠来。
眨眼间,这条蓝影便到了近前,却是一个人,一个身着蓝袍的落拓男子。
此人面目清癯,萧疏轩举,看得出是络腮胡子,但修饰得很干净,这张脸说不上俊美,但也有几分潇洒清逸,更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魅力。然,却看不出此人的真实年纪,说是三十岁上下也对,说是四十岁左右也像,绝不是苍老,但一脸的落寞寂寥之意。
这人不带任何兵刃,施施然走上两步,动作温文尔雅,虽然未戴儒巾,但像极了一位文士,看似不会武功,但他适才的轻功之高,在当世已难出其右。凭此一点,就可断定此人决计是个武林异人。他瞥了一眼四周,喟然一声长叹,突然双目一紧,抢步上前,扶起了铁诚。
迷迷糊糊中,铁诚直觉一个强壮有力的臂膀托起了他的脑袋,耳畔更传来了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少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醒醒呀,你是何人?”
铁诚想要回答,可虚弱的身体早已不配合自己的意志,他使出浑身的气力,却只翕动了一下嘴唇,发出了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语音。
这蓝袍人自然更听不懂,他显是有些焦急,语声中满是迫切的意味,急道:“少侠,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啊!”
铁诚欲要再努力一把,却觉全身似是散了架子似的,没有半点儿力气,脑中忽然一片苍茫,意识里出现了一片七彩的云霞。
浓重绚丽的云层里缓缓现出了一座梦幻般的宫殿,蓝蓝的天,洁白的云,无数身段婀娜的仙女携着花篮结伴从眼前掠过,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微风吹拂,通体舒泰,飘飘然飞起来一般,恍若腾云驾雾。
蓦地,一位美丽无俦的仙子飘然而来,到得近前,铁诚忽然心神剧震,一颗心怦怦而动。面目自然相识,这仙子赫然竟是唐诗。
“诗诗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心念甫动,铁诚禁不住大叫起来:“诗诗,我是铁哥呀,你快过来!”
然,唐诗只是闻声朝他看了一眼,抿嘴一笑,一脸赧然,随即驾云而去,竟是像是不认得铁诚。
铁诚心中一痛,兀自大叫:“诗诗……”,急追而去,只追出几步,便不见了唐诗的影子。蓦地里,他直觉一阵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霎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铁诚正处在这种荒芜忧闷的气氛中无以自拔,忽觉丹田一热,细细体会,紧接着直觉一股绵绵密密又无比柔和纯正的气流从背心缓缓注入丹田,显是有人在为自己输送内力。
铁诚猛地一个激灵,脑中清醒了许多,而适才的仙女、云彩、花篮都不见了,唐诗更早已消失。他心中一恸,眼中便蓄满泪水。然,更为疼痛的却是身体,全身燥热难当,疼痛难忍,更欲爆炸开来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诚猛地睁开双眼,随即一骨碌爬起身,游目四顾,放声大呼:“诗诗……”,刚叫得两声,便发现了身后的那名蓝袍人。
铁诚脱口道:“诗诗呢?”
那蓝袍人深吸了口气,收了势子,闻言剑眉微蹙,道:“谁是诗诗?”
两人这一问一答间,铁诚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怔了一怔,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那蓝袍人急忙伸手相搀,道:“少侠不必如此。”
铁诚缓缓起身,一抱拳,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那蓝袍人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少侠不必萦怀。我虽然替少侠止了血,也倾输了一些真气,但少侠还是身体很弱,需将养数日方可。”
铁诚含泪点点头。
那蓝袍人又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铁诚拱手道:“在下姓铁,单名一个诚字,江湖上人送绰号‘死神钩’。若非大侠搭救,在下早已命归尘土,这份大恩又岂能不必萦怀?”
那蓝袍人呵呵一笑,忽然眉头一蹙,似是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悠悠开口:“我……隐退江湖经年,很多事已是物是人非,真是感慨万千。我也曾认识一位姓铁的……壮士,他名叫铁云飞,乃是昔日望天堡主令天行座下的莲花右使,诨号‘无影神龙’,不知少侠可听说过此人?”
铁诚闻言竟是身躯一颤,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过得半晌,方道:“实不相瞒,在下便是铁右使的遗孤。”
那蓝袍人“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铁右使已然不在人间了?”
铁诚凄然地点点头,道:“先父去世之时,在下还是孩童,由师父一手带大,可师父也已不在人世了!”说话间,眸中泪花闪动。
那蓝袍人又“哦”了一声,沉吟道:“尊师可是望天堡主令天行?”
铁诚恭声道:“正是,大侠认得先师?”
那蓝袍人闻言苦苦一笑,道:“我怎能不认得令堡主呢,没想他也……不在了。唉,往事已矣,徒增伤感!对了,令堡主晚年收徒弟了?”
铁诚道:“是的,先师收了两位弟子,在下的师兄便是焦锋,大侠可曾听说?”
那蓝袍人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铁诚不禁一怔。须知,焦锋何等名望,近十载来,可谓是江湖上的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能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也是罕有匹敌,“伏魔剑”之诨号焉是虚得?然,这蓝袍人竟是毫无耳闻,这怎能令铁诚不惊?
“莫非他不是江湖中人?但他这身武功……”铁诚心念一转,便即了然,“恩人说曾隐退江湖多年,不识师兄之名亦是自然。”
想到这里,铁诚微微一笑,道:“敢问前辈名讳?”他料想这蓝袍人运功片刻,自己便得重生,心知此人自是位武林异人,说不定也曾名动八表,是以当即便称前辈。
那蓝袍人闻言叹一口气,望向天上的一钩残月,沉思半晌,说道:“贱名不足以告知,我本是……对了,令师兄可好?”显然,此人不愿名言,引了话题。
区区一个名字为何不能告知?难道此人有何难言之隐?铁诚心下虽如此想,却也不再追问,黯然道:“一年之前,师兄焦锋遭奸人陷害,也已去世啦!”
那蓝袍人眉峰紧蹙,道:“哦?”
铁诚吁了口气,便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那蓝袍人听罢一声长叹,道:“又是一桩武林惨案!对于东方红日的恶行,我也略有耳闻,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的十恶不赦,比之当年的高不克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日前,我听闻此人行将不利于黑风崖,便匆匆赶来,也想尽自己绵薄之力,化解此厄,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铁诚闻言沉默不语,不是不想说,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四周又是一片沉寂。
须臾,那蓝袍人便打破了这份沉寂,他道:“听闻东方红日这厮已经练成了失传数百年的黑道邪功天吸魔功,不知可有此事?”
铁诚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那蓝袍人叹道:“据江湖传闻,这天吸魔功乃是数百年前的一代黑道怪杰‘魔灵手’姚木坤所创,专门吸取对方的武功,可谓之邪恶之极!”
铁诚微笑道:“前辈太抬举此獠了,依晚辈看,这套邪功也无神奇之处,不过能吸取对方的功力……”
那蓝袍人截口道:“吸取功力?是武功!能将对手的武功据为己有,这还不够可怕吗?试问天下又有何人或是何种武功能与之匹敌?”
铁诚“哦”了一声,忽然咧嘴一笑,道:“这也无多么了不起,这套邪功还敌不过‘旋龙刀法’哩,所以说江湖之大,能人辈出,没有谁能天下无敌。除非……除非神刀,这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
那蓝袍人闻言似是一怔,喃喃道:“神刀?”
铁诚闻言更是惊奇,惑然道:“前辈不会没听说过神刀吧?旋龙刀法天下无敌,大侠风睿更是武林中的传奇!二十年前,一代大侠风睿手持一柄锈铁钝刀,大战先师于黄山莲花峰顶,神刀一现,群雄束手,天下无人能与之相抗,更无人能走出其三招之外,乃是当之无愧的神之刀!此事……此事妇孺皆知,只是莲花峰一战,风神刀从此音讯皆无。江湖之广,其身在何处竟是无人知晓!”
那蓝袍人闻言点点头,忽道:“没想到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江湖中居然还有人记得!”
铁诚眉毛一轩,道:“怎能不记得?!神刀的风采,冠绝古今,谁人不神往膜拜?何况,此役之后,先师失了爱女令芷嫣,也就是神刀的爱妻。先师再无心于江湖,不几年,便身染重疾驾鹤西去。经此一役,江湖中人一提及大侠风睿,都不必再冠以名讳,而是直呼神刀。风神刀的威名之盛,可见一斑,晚辈……晚辈以为前辈定然早有耳闻的。”
铁诚的这番言语,明处是在褒扬神刀风睿,言外之意却也有几丝责备这蓝袍人的孤陋寡闻之意。
那蓝袍人怎能听不出,但他听到“令芷嫣”这个名字时,竟是神色一变,大有悲戚之色。
铁诚见状不禁一呆,暗忖:“恩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一瞬,那蓝袍人便即神色如常,发出一声叹息,勉强一笑,道:“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咦,那东方红日敌不过神刀?莫非神刀重现江湖了?”
铁诚摇摇头,道:“跟东方红日决斗的是晚辈的一位挚友,名叫任问仇,更是金狮堡主任无痕的遗孤。不知他从何处学得这旋龙刀法,不过也险些伤在东方红日手下。可见神刀,江湖中只有一个!”
那蓝袍人呵呵一笑,道:“刀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存乎之妙,运用一心,可见这位任少侠习得时日尚短,还未领会此刀法的精髓……”
说到这里,那蓝袍人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话锋一转,说道:“哦,我明白了。”
铁诚却听得一头雾水,机械地道:“前辈明白了什么?”
那蓝袍人苦苦一笑,道:“也没什么。对了,那东方红日真的已经死了吗?”
铁诚道:“当然。我们数人联手,才将其诛杀!”
那蓝袍人沉吟道:“习得天吸魔功之人,绝非这么容易便死,你是亲眼所见吗?”
铁诚点点头,道:“此事不假。”
那蓝袍人皱眉道:“哦?”
铁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一指不远处,微笑道:“前辈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