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花开花谢
    魔神姚靳施施然走出两步，背负起双手，冷笑道：“虎妖兄弟，这位便是昔日的灵界之王风睿。”
    虎妖“哦”了一声，看向风睿的眼光已有了惊诧之色。
    灵王，你想不到本尊也会在此吧？本尊是魔界至高无上的神，跟妖王乃是至交。那场大战后，你我死而被贬，你成了吸血鬼，而本尊却来到了妖界。风睿，你觉得自己还有活命之机么，哼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风睿双目如刀般逼视着他，却是未发一言。
    姚靳瞥了一眼风睿怀中兀自昏迷的芷嫣，似是明白了什么，阴鸷地一笑。
    风睿，看来你这位美丽的王后受伤不轻啊，你来此是想求圣母赏赐你芷嫣花吧？
    未待风睿搭腔，他接口说了下去：“灵王，别说本尊不给你机会。只要你肯做一件事，本尊便会放你过去面见圣母，决不食言。否则，嘿嘿，你只有一死！”
    虎妖忽然笑了，不怀好意地看着风睿，脸上满是猥琐阴险的意味。
    风睿森然地逼视着姚靳。如果目光也能杀人，姚靳早已死去；如果怒火也能燃烧，那大地苍穹亦早化为火窟。他的眸中虽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但声音却冷若冰霜，冷若千年的严霜：“让开！滚开！”
    姚靳不住冷笑，神情甚是轻蔑。
    风睿，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灵力无边的灵王么，你不过是一只吸血鬼，还神气什么？！
    风睿心下恚怒，但也知此时的自己绝不是姚靳跟虎妖的敌手。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灵王了，就凭着两颗尖锐的獠牙，又能济得什么事。况且，芷嫣就在怀中，他还怎么跟人家动手？
    你让我做一件什么事？
    姚靳闻听此言，骤然爆出了一声狞笑，显然此事绝非易事。即便此事艰难万阻，姚靳又何需笑得如此肆意忘形？很快，他便敛了笑，脸上透着说不出的险恶猥琐。
    便在此时，芷嫣吁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美目。
    芷嫣，你终于醒了！
    风睿几乎喜极而泣。只是，那张惨白的面容，因为喜悦而显得怪异。
    你感觉怎样？
    芷嫣站在了地上，脸上还是苍白得无半点血色，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爱人，又是抿嘴一笑。
    我没事呀，你怎么了？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的。姚靳笑了起来，笑得诡异阴险。
    芷嫣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突然浑身一个颤栗，嘴唇竟然哆嗦起来。
    这……这是阴山？
    正是。
    姚靳嘿嘿一笑，曼声说了下去，语速缓慢，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子的不自然，令人不寒而栗。
    这里是芷嫣花生长的地方，也是阴山圣母的仙居所在地。芷嫣王后，你现在知道你的灵王为何要带你来此了吧？你是不是很冷？
    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但芷嫣却并未感到奇怪，只是她那双美目中忽然有了某种不愿提起的苦楚之色。
    姚靳根本不理会她的表情，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在他心中，巴不得风睿跟芷嫣即刻死去，他怎会顾及仇人的感受？！他阴鸷地一笑，又说了下去。
    冷吧，这就说明你的尸毒已经发作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一只非常可爱的美女吸血鬼。不过，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嘿嘿，哼哼。
    风睿闻声看了看芷嫣，只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抑制不住的翕合，她显是在极力忍受，否则早已牙齿格格作响。此时虽已是深秋，但不致使人如此寒冷。
    风睿本就对芷嫣的畏冷感到奇怪，这时听了姚靳的话，不由地心下剧恸。他忍住悲伤，竭力装出一份从容与镇定，目光如刀般逼视着姚靳，冷声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姚靳眼中忽然浮起一抹奇异的色彩，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殷切期盼，掩饰不住的狰狞丑陋。
    挖出你的心。
    姚靳的话声虽然平淡，但芷嫣听在耳中，却是心神剧震，登时怒从心起。
    魔王，挖出你的心，你去死吧！
    风睿猛然转头，死死地盯着姚靳那张险恶丑陋的脸，眼中闪过一串看不见的火花。
    姚靳咧嘴笑了笑，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们灵族自命清高，想必都有一颗红亮的心，不知成了吸血鬼的灵王，心脏到底是什么颜色呢？！
    虎妖突然也笑了起来，笑声刺耳猥琐，像是响尾蛇的尾巴，又像是蟾蜍的嘶鸣，令人闻之欲呕。
    不知是红的，还是黑的，我还真想见识一番呢。
    传闻，吸血鬼的心脏是黑的，黢黑如墨。
    芷嫣突然转过头，紧紧抓着风睿的衣袖，那苍白的面颊上写满担忧与恐惧。
    王，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本就是败类，连败类都不如，我根本不需要芷嫣花！
    风睿摇摇头，凄然一笑。
    若是没有芷嫣花，你就只能是吸血鬼，那样你会生不如死！芷嫣，我……我不希望你如此，我只要你快乐地活着，我只要你能……
    芷嫣也是笑了笑，笑得温柔嫣然，但笑意里难掩那份深深的苦楚，她截住了风睿的话头。
    风睿，我的王。如果没有你，我还怎会快乐？如果得到了芷嫣花，我还怎能得到你？我不要阳光，不要晴空，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只要你！
    哟，真是伉俪情深啊！
    虎妖笑着插了一句嘴。风睿冷厉地看向他，声音比眼神更冷更厉，冷如冰雪，厉若刀兵。
    你待怎样？！
    虽然风睿已经变成了一只吸血鬼，但他还曾是灵界的王。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威压，令人不容轻侮。虎妖见了他这森寒的目光，登时敛了笑，也煞了口。
    姚靳却不理会，目中的轻蔑之意更甚。
    怎么，不舍得？害怕了？芷嫣花就在不远处的山顶，只要你敢挖出你的心，我立刻让路，绝不阻拦！
    呸！
    芷嫣啐了一口，语声中带着无比的厌恶与愤怒。厌恶的是姚靳的表情与腔调，厌恶的是他这个人；愤怒的是姚靳开出的条件，这卑劣无耻的伎俩，愤怒的还是他这个人。
    魔王，你好卑鄙啊！你明知道我睿哥挖出心脏就会死，还提出这样的条件，摆明了就是让我睿哥死去。我真是想不出，我们灵族本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姚靳一脸奸笑，你想知道？
    芷嫣还未及开口，便听“波”地一声脆响，宛若撕裂了什么。她心头一颤，悚然回身，便是抑制不住的一声惊呼。
    风睿胸前的衣襟已然扯开，那宽阔的胸膛上惨不忍睹，鲜血狂涌而出，已将他整个人染成了血色。
    霎时间，四下里一派死寂！
    即便那虎妖与姚靳，亦是面容僵住，刹那间眼中的神色都有些涣散。
    芷嫣却是爆出了一声尖叫，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爱人。
    我的王……
    只说出这三个字，她已是泣不成声。
    风睿面色一片煞白，嘴角鲜血长流，他一只手上托着他的心脏，他亲手挖出来的心脏。那颗鲜红的兀自跳动的心脏，这一刻看去，却是那样刺眼。
    他冷冷地看过去，声音异常平静，却也是不怒自威。
    让开！
    姚靳似是还未缓过神来，恍若未闻。虎妖却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小路。
    此时的风睿虽已受伤惨重，随时都会死去，但虎妖却不敢拂逆他的意图。他的举动，他的冷静，令人不敢轻侮，尽管对方是个妖。
    我们走！
    风睿用另一手揽住了芷嫣的纤腰，举步便走。
    刚走到近前，姚靳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旋即拔出利刃，朝着风睿的脖颈斩去。剑气森寒，快捷无匹。
    风睿本能地一歪头，重伤之下身形已然略显笨拙，到底未能尽数避过。刷地一声，姚靳掌中的长剑结结实实地斩在了他的肩头，鲜血狂溅，同时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
    芷嫣禁不住又是一声惊呼。呼声未毕，风睿虎吼一声，纵身扑上去，张口咬住了姚靳的脖子。
    虎妖大吃一惊，竟是不敢相助，缓缓向后退去。
    姚靳的鲜血散发着刺鼻的腥臭，但风睿还是猛烈地吸吮，大口的咽落。他所能发起攻击的武器唯有他的獠牙，他不敢松口，也是不想松口。
    少顷，姚靳瘫软在地，倒在了血泊中，毙命当场。看上去，像是一滩血中的泥。
    风睿长吁了口气，直起身时，眼前便是一阵恍惚，脑中一阵阵眩晕。
    蓦地，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定睛看去，虚空中现出了一朵鲜花，一朵艳丽而诡异的花，世间千年难得一见。
    芷嫣花，盛放在虚空中。
    此时，芷嫣的眼里只有风睿，只有她的爱人，但她的眸中已是泪如雨下。
    风睿，灵界的王。
    半空中传来一个满含悲悯的声音，亦是女人的声音。芷嫣抬起头，便看见了这个女人，这个虚空中的女人。
    脚踏祥云，面容慈祥，身周一团耀眼的金光。
    芷嫣一眼看去，脱口叫了一声。
    圣母？
    这虚空中的老妪自然便是仙界的阴山圣母。她没有回答芷嫣的话，而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高贵的灵界的王，即便成了吸血鬼，也有着一颗红亮的心。风睿，你本不该如此啊！
    风睿没有回答，不是不愿，而是已不能。他眼前一黑，瞬时便失去了知觉，消失了意识，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死亡岂非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终于等来了花开，同时却也是花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