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咫尺天涯
萧焕究不愧是绝顶高手,临危不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铁板桥”身躯后仰,同时飞脚踢向那枚霹雳弹。
那霹雳弹受力急速飞回,正中朱沙前胸。只听轰然一声剧响,朱沙已被碎尸万段。
萧焕直起身,淡然道:“李庄主,你怕了吗?”李沧海心头一凛,失声道:“李某与阁下并无恩怨,阁下此话何意?”
“没意思。”萧焕道,“我本来想请教李庄主一个问题,现在看来已经不必了,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李沧海微笑道:“原来如此!”说话间已向李镜花递了一个眼色。李镜花会意,忙举掌朝雪曼珠的头顶拍落。
萧焕厉喝道:“你敢!”抖手一扬,掌中战龙枪便如一道电光般向着李镜花射去。
便在此刻,李沧海大喝一声,发掌拍向激射而来的战龙枪。“啪”地一声,战龙枪竟然改变了方向,直袭雪曼珠。
萧焕心头剧震,但相救已是不及。只听雪曼珠一声惨叫,鲜血飞溅而出,已是香消玉殒。
萧焕默立片刻,面上犹自罩了一层严霜,森然道:“狗日的,我必须宰了你们父子二人,自卫吧!”
李沧海哈哈一笑:“你没有这个实力,而我要杀你实是易如反掌。”
“我不信!”萧焕怒道,“你凭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说话间,李沧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鸡蛋般大小的黑色圆物。
萧焕动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霹雳弹?”李沧海道:“是的。”萧焕又道:“你怎么还会有这种弹呢?”
李沧海桀桀一笑:“这是个珍藏版,也是纪念版,就这一枚了,你好自珍惜吧!”
“我不要!”萧焕冷声道,“你拿走吧!”
“不可能的!”李沧海狞声道,“你可以瞑目了。”
萧焕心下大怒,眼中如欲喷火,但他的声音却冷若寒冰,如千年的严冰:“放屁!”
李沧海呵呵一笑:“不要说脏话,要斯文,多谢!”萧焕一怔:“你什么意思?”
李沧海道:“多谢你跟伊剑歌有仇。若非如此,我扮作他便没有了意义。若不是你,我们也绝不会这么快就拿下护花宫和敦煌城。”
萧焕一声冷哼:“别得意,你必须死!”李沧海微笑道:“何以见得?”
“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叫做伊明月的人。”萧焕道,“她若是得悉了你的恶行,你就必死无疑。”
李沧海阴鸷地一笑:“她不会杀我的,她更不会相信你的话,她怎么会相信一个对她背弃承诺又与她有血海深仇的人的话呢!”
萧焕道:“或许……”李沧海接口道:“即便如此,你也没有希望,因为我不想让她再活下去了。”
“啥?”萧焕惊声道,“难道你想对月儿下毒手?”
“你不用担心。”李沧海道,“我不过将她先奸后杀而已,这都不是事。”
萧焕闻言脸上紫气一现,冷冷地道:“你休想!这世间绝无人能伤害……”
“你错了。”李沧海截口道。
萧焕一呆:“我错了?”李沧海道:“你错得很厉害。”萧焕道:“哦?”
李沧海淡然一笑:“犬子与伊明月本就有父母之命的姻缘,而她对你绝不会再有情意。我若重提婚事,她多半会答应的,只要她嫁给了我儿,我就总会有办法置她于死地的。”
“这样……”
“这样一来,织梦城也是我的了,伊明月的母亲也是我了,整个江湖也是我的。”李沧海狞声道,“如此这般,那我岂不是……哈哈……”
萧焕眉峰一蹙:“月儿的母亲也是你的?”
李沧海呵呵一笑:“我早就喜欢上伊剑歌的老婆了,只可惜那时我……我恨伊剑歌得到了她,而我这么道貌岸然的君子却得不到,于是我便给她下了毒。这种毒无人能解,只有我……”
“败类!”萧焕冷声道,“恶心!”
“我是败类也好,是畜牲也好,世间已无人能杀得了我,而我却能杀死任何人。”说着,李沧海仰天一阵怪笑。
萧焕默然片刻,忽道:“老李,你的犬子会同意你这么做吗?”李沧海还未开口,李镜花便道:“我同意。”
李沧海呵呵一笑:“真是个好犬子!”
李镜花微微一笑,走过去,道:“我不会让家父感到不痛快的。”话音甫落,他便做了一件令李沧海感到不痛快的事,这件事也是李沧海万万想不到的。
李镜花突然从腰畔拔出一柄匕首,跟着一刀刺进了李沧海的后心,匕首直没至柄。他一刀得手,随即弹退数步。
萧靖见此变故,大吃一惊。
李沧海一声惨叫,猛然回身,眼中满是惊疑之色:“镜儿,你……你为何……”
“这都怪你!”李镜花道,“你为何要杀死那笙,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王八蛋!”李沧海强忍着剧痛,“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敢弑父犯上,你好……”
“我知道我是好人,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李镜花平静地道,“老爹,你要原谅我,我并非为了女人这么做的。”
“那你……你这是为何?!”李沧海嘶声道。
李镜花叹了口气:“因为我要做武林霸主,我要做武林中的神,我要……”
“有魄力,这才是我李沧海的种!”
“老爹,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李镜花道,“虽然雪满天和伊剑歌已死,但仅凭我们神掌山庄的势力,又如何能称霸江湖呢!”
“那……你想怎样?”
“我绝不能让伊明月这么快就死掉,我要跟她成亲,借助她的实力,使得各大派都臣服于我!”
“你……你就因为这个而弑父作乱?”李沧海皱眉道。
“是的。”李镜花笑道,“我这一手咋样?”
“你好毒啊!”李沧海咬牙道。
“我也没有办法,你安息吧,愿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永安你的魂灵!”李镜花双手合什。
李沧海突觉喉中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道血箭,旋即倒地毙命。
萧焕直觉心中一阵冰冷,不禁喟然一声长叹。
这时,李镜花弯腰捡起李沧海掉在地上的那枚霹雳弹,抬手冲萧焕晃了晃,咧嘴一笑:“老萧,你心里是不是有种恐惧感?”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狼凶不杀父。”
李镜花竟然为了名利而弑父,简直畜牲不如。萧焕虽知李镜花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泛起了一层惧意。
李镜花竟似能看透他的内心,他道:“小萧,你是不是怕了?你怕了就说出来嘛,我可以饶……”
“我怕。”萧焕截口道,“我怕你的父亲会突然站起来咬你一口!”
李镜花心中一凛,冷声道:“你不用诈我,老子不吃这一套,我是个崇尚科学……”
“那他的手为何动了一下呢?”萧焕叫道,“你看,他的嘴也动了一下,他……他要作甚?他抬起手来了,他睁开眼了,哇塞,他站起来了!”
李镜花明知萧焕在说谎,但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在这时,萧焕飞起一脚,踢起了地上的一柄钢刀。
“噗”地一声,钢刀正中李镜花的小腹。他惨叫一声,踉跄弹退数步,嘶声道:“你……你好毒啊!”
萧焕微微一笑,随即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道:“你明白了吗?”
李镜花愕然道:“你让我明白什么?”萧焕朗声道:“江湖中绝不会有霸主,更不会有神。谁想成为神,都只有死路一条!”
李镜花双目如刀般逼视着他,恶狠狠地道:“姓萧的,我要杀了你!”
“快住手!”一个柔美的声音突然传来。
两人均是一怔,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一顶四抬小轿急急飘来。
轿子还未停稳,轿帘掀起,从里面飞出了一个绝色少女。溶溶月光下看得分明,却不是伊明月是谁?
李镜花怔了一怔,突然眼珠一转,伸手戳指:“姓萧的,我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想毒死明月以绝后患。哼,我纵然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因为他的生命已然终结。
萧焕不禁心神剧震。他知道李镜花这么做实是给他与伊明月之间又添了一重误会,一重解不开的误会。
“真是作死也不留好,小人!”萧焕低声骂道。
这时,伊明月已到了近前。她瞥了一眼场中的景况,脸色大变,喃喃道:“我来晚了,我还是来晚了!”
她的确来晚了。她若是能早来一步,或许她与萧焕之间就不存在误会了。
然,雪曼珠给她的信笺已被李沧海截下,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萧焕也不明白,所以他问了出来,他道:“月儿,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伊明月木然地道:“我看见霹雳堂主朱沙带着门下的十几位精英匆匆离开,便猜想肯定事有蹊跷,便跟着来了。”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凄声道:“我来了,但我却看到了我绝不想看到的事情!”
萧焕一声长叹,并未开口,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伊明月又开了口:“萧……我绝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真卑鄙!”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霹雳劈进了萧焕的心坎。他的心已在痉挛,已在滴血,已碎成了千片万片。他凄声道:“我……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你终于承认了,你……”
“月儿,你没有听懂。”萧焕急道,“我是说,这些人绝不是我干掉的。”
“撒谎!”伊明月虎起脸,“不是你杀的?难道李镜花会自杀吗?难道李叔叔活腻味了?难道曼珠妹子不想嫁人了?你不是也想毒死我么,来吧,你来杀我吧,我绝不还手!”
她这冰冷的近乎绝望的话语就像是一刀刀凌迟着萧焕那颗红亮的心。
萧焕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痛苦成分:“月儿,你……你为何不相信我的话?你为何要相信别人……”
“我也没办法,事实胜于雄辩。”伊明月凄苦地一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害我爹,可你做到了么?萧焕,我对你……失望。”
她说完便转过身,一步步朝那顶小轿走去。
“不要走!”萧焕急追。
“你想留下我的命?”伊明月陡然回身。
“没有,你别误会。”萧焕连连摆手,“我只是……”
“千手如来掌?”伊明月突然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事先毫无征兆,又是快捷绝伦,兼之萧焕根本不虞有此。“砰”地一声,正中萧焕心口。萧焕大叫声中,身子如断线纸鹞般向后跌去。
他重重跌在地上,同时嘴角溢出了鲜血。
伊明月望着挣扎着站起来的萧焕,眸中满是痛苦之色,深深的痛苦。她凄声道:“你……你为何不闪避?你能避开的,你可以的!”
“你太高估我了,我……我避不开!”萧焕深吸一口气,吃力地道,“月儿,请你务必相信我,这些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我永远爱你,你是我的女神。你……你知道女神的意思吗?”
伊明月淡然道:“女神并非神仙中的女人,而是女人中的神。”
这句对白是他俩在碧落岛上初见时曾说过的话,但此刻说来,却恍若隔世。
伊明月说完,呆了一呆,喟然长叹一声,便继续朝那顶小轿走去。
萧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蓦地涌起了她写在碧落岛上的那首《七夜雪》来——
跋涉千里来向你道别
……
请原谅于此刻转身离去的我
为那荒芜的岁月为我的最终无法坚持
为生命中最深的爱恋却终究抵不过时间
伊明月已坐进了小轿中,轿帘也已落下。萧焕虽然相距她仅有十数步路,却已是如同相隔万水千山。虽相距咫尺,已如同天涯陌路。
“哇”地一声,萧焕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一张脸登时全成蜡黄。
他抬眼望了望那顶小轿,洒下两行热泪,身形一晃,飞身骑上了一匹健马,跟着一提缰绳,掉转马头,一路绝尘狂驰而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
渐渐远去的马蹄声中,那坐在轿中的织梦女神的秀眸中竟不由自主地滚下了两行晶莹如珍珠般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