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行闻言看向叶紫梅,不自禁地心头一凛。
叶紫梅走上两步,道:“霹雳堂想要壮丁可以花些银子雇佣呀,为何要你如此?”
“这很简单嘛,”马天行见紫梅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的心情也是有所缓和,陪笑道,“制造霹雳弹可是要绝对保密的,一旦外泄,霹雳堂可能会遭到灭顶之灾,因为霹雳堂得罪过的人或是门派绝不是少数。”
他说的也是事实。
叶紫梅沉吟着,一时无语。突听谢璧道:“好了,你走吧,望你好自为之。”
马天行似是有些不信,毕竟他也自知罪大恶极,战战兢兢地问:“我真的可以走吗?”
谢璧看了他一眼,眸中掠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他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是那么声名显赫,虽是黑道中人,但也是当世十大高手之人,如今却是个如此贪图生死之辈,想来也不免令人多少有些唏嘘。他淡然道:“莫非你不想离开吗?”
马天行看对方的脸色不似作伪,心头松了口气,抱拳道:“多谢不杀之恩,就此告辞。”
谢璧再也不去看他,转过头看着叶紫梅,两人暌别重逢,自是有好多的话要说。面对面的静默中,往昔的熟悉里似乎添了一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的陌生感,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紫梅先开了口:“师兄,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谢璧一声轻叹:“说来话长。对啦,梅儿,你也要出来闯荡江湖吗?”
紫梅摇摇头,脸色突然红了,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女侠,一下子变成了个娇羞的少女,她搓拉着衣角,红着脸说:“师兄,我只是下山……”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也或许故意转移了话题:“师兄,师父他老人家……”
谢璧蓦地心头一颤,不待她说完,急切地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紫梅神色黯然,叹了口气,说:“他老人家病了。”
“病了?”谢璧心下一片迷茫,皱着眉头问,“他老人家得的什么病?”
也难怪谢璧会感到困惑愕然,因为他的师父便是名震八表的剑尊尉迟枫,当世武功最高的两个人物之一,跟蓬莱仙岛的武圣南宫春并驾齐驱,俱是武尊阶的泰斗巨擘,他的武学修为已经达到了“武”的至高之境,若再进一步,那便是仙人的境界。当世之中,还未听说哪个人已经达到了神仙的地步。
当然,神仙也不是没有,而且有很多,有道是神仙也是人。比如门神秦琼、尉迟恭,武圣大帝关云长,二郎神杨戬,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文财神比干、武财神赵公明等等,但他们早已成神,并不在人世间。
由此可见,尉迟枫的武功已到了何等高深莫测的地步。然,就是这样一位最接近仙人的人生病了,居然也生病了。从叶紫梅的神色间也可以看出,尉迟枫已经病得不轻。像他这样的高人早已达到坐神照化风寒不侵的地步,怎还会生病呢?是以,谢璧感到很惊讶,他追问道:“梅儿,师父到底怎样了?”
叶紫梅道:“师父还好,就是有些……”没有说下去,像是不知该如何措辞。
谢璧看了看叶紫梅的神色,又听她说话支支吾吾的,显然有什么隐情,不由地忧心如焚,急切地问:“梅儿,你快告诉我,师父到底得了什么病?!”
“师父……”叶紫梅刚说了两个字,突然神色大变,上前一把推开谢璧,同时拔出长剑,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叮铃铃的脆响,宛若乐音,居然也很好听。
谢璧猛然回过身,看了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登时面罩严霜,冷冷地道:“马天行,你当真不想活了?”
原来,马天行本欲就此离去,也算侥幸逃得一命。但当他走到两人身旁时,见两人正在说剑尊尉迟枫的事,浑然忘却了身边还有他这么一个黑道高手。他本就是一匹狼,一匹凶残的恶狼。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杀了他二人总比逃走更令他安逸且惬意。于是,他悄悄扣了一把飞针,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撒了出去。暗器众多,距离又是如此迫近,本拟可以将二人击杀,没想到还是被叶紫梅发现了。她拔剑出手一气呵成,等马天行回过神时,那些暗器又如风吹树叶般纷纷落地。
马天行一击失手,知道自己再难有活命之机。即便平时他身体无恙时,也绝不是此二人的敌手,如今更已是待宰羔羊,心下既惊且怕,神色惨然,道:“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落于你们这两个娃娃之手,也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心里怕得厉害,嘴上倒是硬气。
叶紫梅担心谢璧心软又要放过他,当即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悄声道:“师兄,此人不死,必成祸害,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造福武林之举,不要再犹豫了!”
谢璧微微一笑:“梅儿,我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是没杀过人,像他这种败类,我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他冷冷地逼视着马天行,心道:“你个小崽子,还来这一套,我这就送你上路!”熟料,他心念甫动,马天行便急速退开几步,嗤剌一声,扯掉了上衣,赤 裸了上身,随即从背后拔出了两把金光闪闪的匕首。
叶紫梅哑然失笑:“这厮莫非失心疯了,这两把匕首便是他的临敌兵刃?”
谢璧闯荡江湖数载,究竟见多识广,他倏地双目一紧,脱口道:“金刀解体大法?!”
叶紫梅听他语声有异,甚感奇怪,道:“什么是金刀解体大法,很厉害吗?”
谢璧沉吟道:“这金刀解体大法传自苗疆,极为残忍,威力也很是霸道,中原武人很少有习此邪功的,没想到这厮居然练成了,不愧是黑道歹人!”
叶紫梅蛾眉一蹙,道:“师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谢璧两眼死死盯着马天行,说道:“这金刀解体大法便是用刀解剖自身,飞溅的鲜血便能致人于死命,这是苗疆的不传之技,跟苗疆的蛊毒齐名,不知这厮怎么学得了这套歹毒的邪功,难道他跟苗疆极乐峒主还有联系?”
叶紫梅直觉匪夷所思,也是吃惊不小,道:“他这样做岂非等同自杀?”
谢璧点点头:“没错,这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叶紫梅笑了,笑意里难掩嘲弄的味道,“既是找死的招数,还练它作甚,真是可笑!”
谢璧苦涩的笑了笑,道:“江湖之大,能人辈出,谁能保证自己不被别人杀死,有时安得同归于尽也是难能。”
叶紫梅小嘴一扁,道:“世间怎会有这么歹毒而又自虐的武功呢,自我解剖,真是厉害!”
谢璧接口道:“要不说这是邪功呢!”
“你们还有完没完?!”显是马天行实在听不下去了,便爆出了这么一句,脸色已变得甚是难看。紧接着,他大喝一声,两把匕首猛向自己胸口扎落。
嗤剌一声,他已被自己开膛破肚,白花花的肠子淌了一地,一蓬鲜血在某中力量的驱使下喷射而出,如同下了一阵血雨,刺鼻的血腥气顿时冲面而来。
谢璧急道:“梅儿,快闪!”话音甫落,但见一团紫气从紫梅身周氤氲而出,已将她与谢璧笼罩其中。
但听轰然一声剧响,那些飞射而来的鲜血像是遇到了某种神秘的诅咒,瞬时四散而去,消释于泥土中。
再看时,马天行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目暴突,连惨呼都未及发出,便颓然倒地,气绝当场。
与此同时,那团紫气也消释无踪。
谢璧转过身,怔怔地望着身前的紫梅,眼中写满惊讶,“梅儿,你也达到了武仙阶?”
紫梅抿嘴一笑:“是的,几个月前刚刚达到武仙阶,不过临敌经验可远远比不过师哥啦。”
谢璧也笑了:“七年前,我自觉已学艺有成,向往外面的世界,便辞别师父,从此开始了闯荡江湖的历程。几载下来,江湖人都称我为剑神,可就在去年,我的武学修为才达到武仙阶,师妹却比我早了好几年,看来梅儿在师父身边又学到了不少武技呢,师兄为你感到高兴!”
紫梅幽幽地出了会神,说:“是啊,七年了,好像好几个世纪呢。”
谢璧心头一动,正欲说些什么,又听紫梅说:“这些日子里,不知师哥有没有想起梅儿呢?”
谢璧微笑着:“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你,也时时梦见你,所以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真的?”紫梅蛾眉一挑,显出难掩的欢愉之色。
谢璧点点头,说:“我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争斗厮杀,我想隐退江湖!”
“好呀,我会一直陪着师哥的!”紫梅笑靥如花。
谢璧当然看得出紫梅对他已有情意,只是她一句句“师哥”显得两人陌生起来,似乎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看不见的藩篱。可是,他的确是师哥,紫梅也的确是师妹,这称谓再合适不过,哪里有什么不妥呢?
对于谢璧的称谓,黄芸说的便亲昵了许多——璧哥。
虽然只是一字之别,但意境却是相去甚远。谢璧还是感觉到了,他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忧愁之色,似乎预见了那坎坷多舛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