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棉絮飞舞的净化空间，当莫问再次踏入其中的时候，它的反应很平和，就像是老朋友那般自然随意，没有丝毫的抵触，就连身边的胡灵儿也很安静。
    “大哥哥，你要确定什么？”胡灵儿飘渺的虚影在莫问身边不停地盘旋，似乎她很享受这种时刻呆在莫问身边的感觉。
    莫问将神识远远的放出去，一边放眼四顾，一边淡淡的答道：“这个很难解释。”
    “哦。”
    胡灵儿知道莫问经历的这一切，自然不会怪他冷淡，只能暗怪自己太多话，所以她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安静的跟在莫问身后，就像当年的雀阿。
    两人在净化空间游走了好久，突然莫问的身体一顿，便急速的向前方飞去，胡灵儿身为灵魂之剑的剑灵，早已和灵魂之剑合二为一，莫问的突然加速，她自然也被强烈的牵引了一下，那种速度让胡灵儿有种灵魂要被吹散的感觉，等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不由的愣住。
    虚空里无数的棉絮聚集在一起，就像是一张棉花床，上面正躺着一个安静地而又美丽的女孩，一身白衣恍若梦幻，但又如此真实，那张笑脸如此迷人，嘴角还弯着幸福的弧度，美妙的双眼闭起，纤细的睫毛平添几分妩媚，就好像是睡梦中的公主。
    莫问似乎一瞬间明白，为什么还没有进入凶煞空间，雀阿就封印了自己，因为她是由魔而生，她的存在就是心魔，凶煞空间可以激发人内心的邪恶，就算是得道高僧估计也难以抵挡，更何况雀阿本来就是魔。
    但这些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净化空间，它会净化一切邪恶，消除一切心魔，可以说是雀阿天生的克星，原本她可以封印自己平安度过，可是为了莫问，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
    莫问先前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为什么雀阿会在自己的记忆中出现两次，又为什么第三次出现会给莫问一种，她就是嫦娥的错觉，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唤醒莫问，只是一旦她突破自己的封印，面临的将是净化空间最残忍的净化...
    “嫦娥和你一样，并没有高高在上，只是太善良了，不想伤害任何人。”
    声音犹在耳边，可这算是永别吗？
    莫问忍不住伸手摸向雀阿的脸，她依然很平静，一点反应都没有，虽然莫问知道，雀阿的神识已经消失了，可是他似乎不死心，想从嫦娥的肉身之上找寻到雀阿的记忆，哪怕是一点点。
    “为什么？”莫问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仙界的。”
    回答莫问的只有沉默，不管是雀阿以前的冷漠和执着，又或者她有了人类感情之后的平淡和嬉笑，这些莫问都没有看到。
    “小娥，嘿嘿...咱们要不要打个呗？”
    “你少得寸进尺，把你的脏爪子从我手上拿开...”
    “嘿嘿，咱们不是说好了，你是我女人，哪有自家女人不让打呗的。”
    “等你恢复了记忆再说吧。”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我恢复了记忆，你就愿意和我打呗了？”
    “如果到时候他有这个想法，说不定我会答应的，我听仙界的妙烟仙子说过，那个...好像是人类最奇妙的东西，不知道感觉怎么样。”
    “你...你身为我的女人，却还想着别的男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别的男人？呵呵...”
    “本来就是...哼...”
    “生气了，那咱们要不要先试试...”
    “真的？”
    “假的。”
    “我就知道。”
    “其实我真的很想试试，据说亲吻是人类最美妙的语言，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不过我也知道，如果你恢复了记忆，一定不会再想着亲我了，索性不如现在试一试。”
    “你少来了，把人家小心肝哄得扑通扑通的，然后又不理人家，我才不上当呢。”
    “你确定？”
    “哎呀，就算你说真的，我也不想你亲我的时候，想着别的男人。”
    “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想着的依然是别的男人啊！”
    “你...你诚心气我是不是，行，那等我恢复记忆的时候，我一定把我的牙全部打掉，再装上一嘴狗牙，把嘴唇搞成两瓣狗屎棍，然后每天啃大蒜，看你到时还有没有胃口。”
    “你现在也可以这么做。”
    “你当我傻啊，现在牙是我自己的，我干嘛打掉，不过你放心，我这身好家当绝对不会留给他的，别激我，不然我分分钟自宫给你看，你信不信...”
    一段段荒诞的记忆从莫问心里传来，如此的清晰，这是残魄的记忆，他们当时有吵架斗嘴，也有畅谈天地，似乎莫问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和开心过，正是这段记忆，才让莫问一直无法将这片残魄与元神合二为一，哪怕是经历过大神劫之后，这片残魄依然保持着自封独立状态。
    不过就在刚才，那片残魄却放开了自己，自动融入莫问的元神，所有的记忆没有一点保留的融入莫问的识海中，似乎达到了某种共鸣，只为了眼前的女子。
    他们经历过生死患难，也经历过悲欢离合，莫问不敢相信，雀阿这一切的转变，竟然是因为他，一个心魔竟然有了爱。
    记忆就像是过山车，高低起伏一段段流过，一直到莫问元神恢复，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她，甚至用蛮横的手段封印她的修为，但是她一直默默的承受，没有反抗没有不满，魔怎么会傻得这么执着？
    莫问的心突然一阵刺痛，比第一次进入净化空间的时候，所经历的痛苦还要难受百倍。
    莫问弯下腰双手温柔的捧着雀阿的脸，在胡灵儿疑惑的注视下，轻轻地亲下去...
    雀阿的唇很柔软，就像是草莓果冻，一样的柔软冰凉，唇与唇贴在一起，却并没有男女最奇妙的感觉，有的只是深深的遗憾，还有难以言表的心痛。
    “呜呃...”
    一声压抑的哭泣传来，让胡灵儿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阳光般的大哥哥竟然也会哭，而且还哭得这么软弱，如此让人心疼。
    哭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初生的婴儿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哭泣，不需要人教导，所以才有了生来苦的说法，只因一个人不想再来到人间受苦，但又无法改变，所以才会哭泣，至于到底是谁教给了他们哭泣，不会有人知道。
    在人间有个说法，神会因为感动和怜悯而哭泣，但是在仙界这个说法被当成无稽之谈，因为神早已没有了感情，他们不会哭泣，更不会喜悦，哪怕是生气或者悲伤，他们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不管身在何处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身为神他们只会做好自己顺从天道。
    莫问不知道这种感情来自哪里，却无法自制，本已空下来的心此时却被无尽的悲伤填满，不仅为了消失的雀阿，还有人间界的万物生灵，还有那些自己爱着并发誓要守护的人，可是现在他们都走了，只剩下自己...
    感情就像是病毒，又像是一粒种子，不管它再小，只要给它一片土壤，它就会生长为参天大树，再成为一片茂密的森林，所以天道不会理解，神更不会理解。
    莫问残魄的记忆逐渐的融入元神，那仅有的一点感情却疯狂的成长蔓延，悲伤化成软弱的哭泣，如同凭空出现的火山那般突兀。
    时间过去了很久，莫问才缓缓的站起身，但看到雀阿安静的脸，他的心里依然如同刀割一般，是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自己有什么资格恨她，她本来就是一个魔，而自己却让她有了情，还让她为了这份情付出了一切，不是她骗了自己，而是自己害了她。
    “大哥哥，你...你没事吧？”胡灵儿有些紧张的问道。
    莫问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雀阿身边的棉絮被吹散，莫问讨厌这里，更讨厌这些看似美丽却又无比残忍的棉絮光点，因为是它们带走了雀阿。
    一片水幕在雀阿的身体四周升起，然后将她包围住，就像是一个水晶棺如此的透明，雀阿的样子依然安静，就像睡着了一般，虽然莫问并没有见过雀阿睡觉的样子，应该比现在更美吧。
    似乎是怕雀阿睡得不舒服，水晶棺的底部还聚起一团水做的枕头，将她的脑袋轻轻托起，雀阿白皙光洁的俏脸微微昂起，嘴角的弧度更加的明显，笑的如此迷人。
    “灵儿，咱们走吧。”莫问将水晶棺收进自己的丹田之中，用真元包裹住，才转身向胡灵儿说道。
    “好，好的。”胡灵儿愣愣的点头，这一刻她看不透莫问了，那种大舍大得之后的平静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胡灵儿的身影隐没在灵魂之剑里，剑身流光一闪便围绕着莫问渐渐的旋转起来，似乎是想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一人一剑，看似潇洒，但潇洒背后又带着无尽的孤独，还有再无牵挂，一往无前的决心。
    “对不起，我的爱人。”
    净化空间如同被飓风吹过，无数的棉絮被卷起，然后飘落游荡，最后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神是无情的，一旦感情复苏，神还是不是神，谁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