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位神尊,步练衣满腹的牢骚正待发作。
“你可知道你这是去送死?”,她不满的问道。
慕南辰苦闷的扭动了下嘴角。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在自寻死路,又多少次在死亡的路上徘徊过,可他能有别的选择吗?
如今凌瑶公主的魂丝尚未修成人身,每缕魂丝又不能超出一定的感知范围。他何曾不想带着异鸟寻一僻静之处,不问世事,悉心的照料着凌瑶公主慢慢修复神身。
可如今的九天内外哪里还有这样的净土可言。
躲藏永远是最懦弱的表现,经历过这许多的事情,他对于慕氏一族的族训是越来越刻骨铭心了:神的伟大之处在于可以去创造一切。
“练衣,你知道吗,以前的我,也和如今的皇族一样,为了神族的太平,不愿去挑起事端,凡事宁愿选择妥协与退让,在玄灵大陆那些年,其实我早已察觉到火灵族有不轨之心,可为了各大部落的团结,我一直忍让着古云殇的挑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招来了琉苏城的祸乱”,慕南辰目色深沉的凝视着步练衣,想起昔日往事也是无比痛心,感怀着说道:“经历了这么多,我很清楚的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使敌人愈发的狂妄和嚣张,那魔武族已臣服皇族百万年,为何能在此时骄横跋扈,皆是因为皇族诸神的纵容。昔日各大天神叱咤风云,他们的恩威并不是靠着天地之子的名头就与生俱来的,而是凭着手中的力量一点一滴积累而成。如今的玄灵大陆已经是暗无天日了,若我还要选择一味地逃避,那么不仅光复玄灵大陆无望,就连整个神族也会如无极清尊所说,会陷入灭顶之灾。”
“可你面对的是神秘的蛊雕族和不知根底的海底凶兽啊”,步练衣哪会不明白他的苦心,只是十分担心罢了。
和他从神女峰出来不足一月时间,已经数次见他面临绝境了。不论九洲万泽的形势如何变化,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只希望他可以平安的活着。
“那又如何?”,慕南辰紧抿嘴唇,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当初在幽冥道时,我心中的绝望怕是此生都未经历过的,人一旦被逼入了绝境,还会有什么可怕的,只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作为一个流离失所的落魄战神,他现在并不想招惹过多的是非,只想好好守着凌瑶公主的魂丝。可有人连这个底线都要去触碰的话,他也只能豁出命去守卫自己最后的防线了。
步练衣自小生在安宁太平的神女峰上,受万人敬仰,对于慕南辰的这份心境她是没办法很真切体会到的。不过,他的这番话还是让她有些触动,所以只要他下定决心,她一定会毫无余力的支持,心下也不再同他争论,平和的答道:“既然如此,我再多说也无益,神君,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的。”
慕南辰抿着嘴唇微微的笑了笑,随之将紫霄云剑和摄魂针收了起来。思索片刻之后,他忽然现出斩灵剑,眼神凝重的细细端详起这件祖辈们守护过的神器。
斩灵剑自打来到慕氏神族已有上百万年的历史,融入了几代先人的灵力,从未离开过各代掌君的身边。他传下此剑还不到万年时间,从未经历过大的战事,眼下却不得不让他销声匿迹,想想还真有些舍不得。
可为了凌瑶公主,也为了玄灵大陆,他接下来的每一步路都要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只见他紧握着斩灵剑,缓缓的步出木屋,望着古树参差的密林,仰天长叹道:“历代先主在上,子孙不孝,辱没了斩灵剑威名,今日只得将它暂时封印在这下界之中,我慕南辰对着大荒起誓,他日定当重启此剑,让它名满九天内外。”
步练衣玉立在他旁侧,看着他凝重的神情,心中也有些隐隐的忐忑不安,忧虑着说道:“蚩狂虽然修为平平,可他手中的万魔寒铁斧却是一顶一的兵器,上次你凭着斩灵剑才能战败他,更何况蛊雕族乃翼龙族的分支,族中几方神器当年也是威名赫赫。而紫霄云剑一直是紫薇神尊一族所有,如今刚刚换了新主人,怕是神君短时间内还驾驭不了它的灵力,眼下大战在即,神君若是没有得心应手的兵器,如何大战蛊雕族与海底凶兽,你真要将斩灵剑在此时封印了?”
慕南辰重重的点了点头,“步夫人和紫薇上尊如此良苦用心的为我隐瞒身份,我切不能再因为一把剑暴露了自己。”
“嗯,倒是在理”,步练衣重重的点了点头,感叹道:“想来他日凌瑶公主能够重生,看到你为她所做的一切,也会十分感动。”
她能够明白他此刻的痛楚,拥有一方族中神器,既不能为它和神族扬名,就连拥有它都会引来极大的祸事,这该是何其的不幸。
可这并非是他能力的缺失,捍卫不了族中的神器,完全是为了忍辱负重。
“练衣,如果这次万一我再回不来,你不要再等我了,早些回神女峰去吧”,慕南辰语重心长的说道。
想到在凡界的这二十余载,他总是让她无理由的等待与守候,实在惭愧的很,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连累她了。
“没有万一”,步练衣听他这话,细润的脸颊上立刻多了几分愤怒之色,没好气的答道:“南辰神君,你忘了在神女峰上是如何同我母亲说的,就算是再艰难你也要让你家公主重生,眼下她连神身都还未曾重铸,你就要做懦夫了吗,看来我母亲是看错了你,早知今日,你当初又何必害我母君冒着被反噬的危险替你家公主唤醒魂丝”,她说到此处,不由得凝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慕南辰,言辞更加犀利的同他讲道:“南辰神君,你必须好好的活着回来,如果你要是敢将自己喂了往生海中的那些畜生,你也别想再指望着我帮你照顾那小家伙,我也是个女人,凭什么要替你照顾你心爱的女人。”
说完,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伤,愤怒的扭着那好看的细腰朝着木屋中匆匆步了进去。
望着她纤瘦的倩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之中,慕南辰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步练衣的这番言语着实触动到了他的内心深处,“是呀,同为女人,谁会如此别无所求的去替自己照顾未来的妻子呢,更何况还是从神女族那种女权体制中长大的女仙。”
好在他并没有这样奢望过,他也明白步练衣是在激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而他之所以说出那番话来,也是不想再亏欠她太多。
重新环顾着四周,长空之中云霞相接,时不时有悦耳的鸟叫声在群林中此起彼伏。
慕南辰走向那异鸟栖息的古树,目光被迷茫短暂侵袭后却开始重新透出稳稳的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连战连捷的曙光。
他运出术法,将斩灵剑抛向苍穹之中,只见一道火红色的亮光从眼前划过,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线条。
斩灵剑被他术法牵引着,在到达一个高点后,有些不情愿的摇晃了几圈,而后奋力的急转而下,朝着粗壮的古树之中穿插而入。
看着那火红的亮光渐渐消失于大地之中,斩灵剑朝着地底深处又下坠了数百米,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它的灵力时,慕南辰这才收起了术法。
想到方才灵剑挣扎时的情形,他不由得暗自叹道:“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本君,等我,本君不会让你就此沉寂的。”
.......
夜幕缓缓降临,小木屋四周却开始沸腾起来,络绎不绝的鸟鸣声在林中响彻的更加嘹亮了些。慕南辰知道是异鸟回来了,捧着一壶清酒坐在石桌旁,远远的瞧着一团金红色的身影朝着这边飞驰而来,眼中突然显得亲切了许多。
“小家伙,回来了。”
“叽、叽、叽、叽。”
异鸟落到石桌之上,拍打着金黄的羽翼,七彩的尾毛也跟着来回晃动,兴高采烈的朝着慕南辰不停叫唤。
慕南辰伸出手去,在它的额冠间轻柔的抚摸,充满了道不尽的爱意。
“明天我又要走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做鸟王的日子了,你倒是没有辜负玄灵老人那几十万年的修为,如今也成了鸟族之王,所以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异鸟眨闪着那对晶亮的眸子,故意将头冠倾斜到慕南辰的胸前紧贴住,暖融融的让人好生温暖。
一想到再过些日子它就要修成人形,倒开始有些怀念和不舍与它相伴的这些日子了。
这小家伙虽不会同他有言语上的交流,可凭着那超乎平常鸟兽的灵力,仿佛一直都能与他心灵相通。
其实,他倒希望异鸟可以一直这样自由的翱翔。
做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无忧无虑,不必感受人情冷暖、世间险恶。人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想来将来它修成人形后要面临的险境比起这些年遇到的怕是要凶险的多。
这一个夜晚,他就这样坐在石桌旁,一边浅饮着清淡的苦酒,一边同异鸟自言自语的寒暄到大半夜。
异鸟孜孜不倦的聆听着他那娓娓道出的话语,就像是凌瑶公主坐在他跟前一样,两人亲密无间的促膝相谈。
到的第二日,他早早的醒来,看着步练衣紧闭的房门,也未敢上去说些辞别的话语,独自在小木屋周围来回的巡视了一番,才悻悻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