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周梓歆送往渡灵岛后,周府上下太平了许多。
孩童们虽习惯了跟在长姐身后作威作福,可没了周梓歆,日子一久,也能适应如今新的风气。再加之,新拜的先生如此严厉,他们也不敢再为难周慕媤,谁都害怕一不小心就被送到那凶险的荒岛之中。
而步练衣领了慕南辰的一万贝铢,虽给了客栈的老店家不少,可手里仍是阔绰得很。在神女峰上一向无拘无束惯了,不必有任何忧虑,来到凡尘之中,少了物价交换的货币,也算是尝了回手里短缺的滋味。这下有了几千贝铢,还攥着个不用安家置业的赚钱好手,想想都觉得开心,便能放心的在凡间潇洒快活一阵子了。
眼下,下界也是难得的太平,慕南辰整日见不到步练衣的身影,知道她是去到各处游玩,心里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像她这般年纪的神仙想来都该是自由快活的。凭着她这性子,无非生的美艳了一些,只要她自己不去调戏哪家的良家少男,怕也没人敢对她动什么歪心思,毕竟凡尘之中能强过她的还寥寥无几。
对于现在慕南辰的生活,可谓是与普通的凡人相差无异了,只不过他心里装着的不会是生老病死这样沉重的话题,也不用日日为生计所困扰。
他每日的任务除了要教习周府那帮孩子以外,还得去到渡灵岛察看周梓歆的功课,引导她修炼汇聚灵气的功法。
如此这般,虽稍显忙碌了些,可仍是有不少清闲的时光能够打发。
这一闲下来,难免又会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作为一个沦落流走的异族神君,他现下的境遇比起许多的逃犯实在是好不了多少。
虽说如今藏在这下界之中,背着神女族未来君帝的身份,有步练衣和神女族的庇护,皇族的神尊们没有麻烦事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可玄界之门的再度开启一直是他十分忧虑的事情,若是让邪神和步练衣得知他在下界秘密聚拢凌瑶公主的魂丝,只怕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挠自己。
有了这么多的烦恼,他自然不能够安心的享受现在的这份宁静,时常会悄无声息的去看上几眼周慕媤那小丫头。
每当看到小慕媤,他心里就能稍显慰藉许多。
他很想同这小丫头多亲近些,甚至同她倾诉一些自己的烦恼。可每当看到周彦与他那小妾领着慕媤,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时,他又不得不打消这样的念头。
毕竟小慕媤是人家的女儿,他拥有的不过是那丫头身体里承载的几缕魂丝而已。
日日面对着一个幼小的孩童,心里却时不时的联想到自己心爱之人,这样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他现在能做的无非是尽量去满足这个小丫头的心愿,让她快乐无忧的活下去,这便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慰。
客栈的老店家知道步练衣爱酒,自领了她的五千贝铢以后,愈发的殷勤了,整日都在寻找方子想要酿些更好的佳酿出来供她品尝,也算是报答她对自己的厚恩。
或许是受了那妮子的感染,慕南辰也渐渐地开始迷上了这凡间的苦酒,闲暇之余总是以酒作乐。只是凡尘再好的陈酿也是比不过神界酿的玉酒,喝上再多都求不来一醉,以至于大多时候他都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
宁静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其间也没有太多的变数,无非是在周梓歆那丫头生辰时有过一点小小的波折。
那日,慕南辰将周梓歆送回周府,准备在她过完生辰后又送回渡灵岛。
安静了一段时日的周府大夫人见到女儿,一时激切,心中的旧怨又重新燃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大闹了一场,使得整个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周梓歆虽心疼母亲,可她并不如母亲口中所说因年纪尚小,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反而十分坚定自己该走的路。所以无论大夫人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是无动于衷,甚至下定决心,若不修成散灵之体,从此再不踏入周家半步。
女儿出走月余,便有了这样大的变化,使得大夫人心中更加恼怒。她认为是府上这位先生作怪,蛊惑了女儿,才让女儿变得这般忤逆,一股脑的把恨意全加在了周慕媤母女和慕南辰身上。
有了这根导火索,慕南辰和那小慕媤平静的生活又开始翻起了波澜。
那是在半月之后,周彦的长子周武瑄从紫薇仙山归来。
这位周老太公的长孙,周彦的长子,因得了无数的殊遇,在周家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且这些日子,慕南辰还从孩童们的口中得知他们兄妹与宫中最有威望的明昭王子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想来周武瑄回府也是听闻了不少的事情,所以第一日来到书斋,就没有给慕南辰好脸色看。
慕南辰对于这样的际遇早已习惯,只要不足以惹恼他,并不想过分计较。从琉苏城败落以来,他受过的耻辱比起这些简直不值一提,为了肩负的使命,全然没必要同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掷气。
耐着性子,他仍是好生的为孩童们讲习着这日该传授的功课。
可那些孩童们今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除了周慕媤、顾远童如往常一般听话外,其余的小家伙处处都要顾着周武瑄的脸色行事。
慕南辰看到自己建立起来的课堂秩序就要被重新打乱,倍感无奈,深知若不能解开周武瑄心中的结,只怕书斋又要重归以前的风气了。
当授完书册上的课业后,按照往常的惯例应该轮到教习大家御剑之术。
慕南辰吩咐孩童们去往习练剑术的场地,可让他震惊的是所有人都纹丝不动的坐在课桌前,目光犹疑的盯着最前排的周武瑄。
忍了几个小时的气,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他先是厉声呛道:“为师日日教授你们礼仪廉耻,看来你们饱读诗书日久,还是没能明白尊师重道之理。”
“只怕先生自己也还没清楚为师之道吧。”
这时,周武瑄也赶紧抓住时机同面前的先生顶撞起来。
他本就愁着没有机会为难先生,眼下正是可以将此人赶出府邸的机会,岂能错过。
“武瑄少爷今日第一次入书斋,就对我有如此大的偏见,按理来说我该有些讶异,可仔细想想也不足为奇。也罢也罢,为人师者,本就是为答疑解惑而来,你若有何疑问尽可问来,只是不该小小年纪就学着这般盛气凌人,目无尊者。”
慕南辰斥责道。
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少年不该是眼前模样,作为未来的国之重辅,又承了三房修道之人的香火,对于为人之道、家国之事,言传身教的机会都要多余常人,该是知书达理才对,想来是受了他那母亲的挑唆,有意来替他那妹妹鸣不平。
“先生说的对极了,今日我眼中确实没有看见什么尊者”,周武瑄器宇轩昂之态,脸上毫无惧色,据理力争道:“你是我父亲请到府上的,我本该敬你,可听闻了你的做派,你实在愧对先生二字,还是早日出府为好,以免耽误了我周家子弟的学业。”
“想来武瑄少爷也是对于令妹之事颇有微词?”
“不错,我妹妹纵有千般不是,你罚她便可,为何要将她送到那险象环生的渡灵岛去,莫非真如大家所说,你是来替这对母女报复我母亲的?”,说着,他眼光狠狠的瞪了眼一旁的周慕媤。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只是我现在并不想回答你”,慕南辰淡淡的笑了笑,面色却愈发的平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先生便将我也送到渡灵岛去?”,周武瑄威胁道。
“你也想去渡灵岛?”
“不错。”
“按理说,你这顽童今日这般失礼,我是该罚你,可那渡灵岛却不是人人都能去得的,你眼下怕是还没有资格。”
慕南辰又是冷声笑了笑,锐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