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风似乎有些不耐烦,肃穆道:“你说。”
“先王后在世时,这后宫之中虽说偶尔也有些嬉闹,可在王后姐姐的管束下,大家相处的还算是融洽,可自从那苏妃娘娘来到宫中之后,这内宫的天完全变了样”,李妃说话间一直小心翼翼的查视着大王的神情,看似无所顾忌,实则心细如麻:“前些日子榕妃妹妹只因在御花园采了几株盛开正艳的芍药花,便被那张内使领了宫奴们打折了手指,臣妾那妹妹害怕得罪苏妃娘娘,也只敢说自己是不小心摔倒在地弄折的。臣妾知道我王日日操劳国事,殚精竭虑,不敢惊动圣驾,臣妾与妹妹人微言轻,受些委屈也算不得多大的事,可今日这群狗东西竟然跑到月华宫闹事,我王,这宫中住着的可是您一起拜祭过天地先祖的王后呀,她即便真是犯了什么过失,也容不得这群狗东西折辱呀。”
李妃口中所说的妹妹正是新入宫的李家美人榕妃,是她堂叔之女。
慕南辰瞧着这风骚妇人,果真是有些智慧。她说出了自己想说却又不便说出的话,明面上是在帮着新王后说理,实际上却是为了自家的妹妹鸣不平。
褚清风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有心袒护,此刻李妃状告了苏映雪,他也不敢再不管不问,面目铁青的同那内侍官呵斥道:“你们这群废奴,李妃所言可有冤枉你们?”
“启禀大王,臣等都是奉了娘娘的旨意,榕妃宫中的宫女私自折了御花园的花枝,扰了娘娘赏景的雅兴,臣等这才想要责罚那宫女,谁知不小心伤着了榕妃,臣等罪该万死。”
“你们确实是罪该万死”,褚清风大骂道:“你们这群废奴,自己犯了错却还要把祸水引到主子身上,难不成今日跑到王后宫中生事也是奉了苏妃的旨意?”
“是。”
内侍官一脸惶恐,惴惴不安的吐出一个字。
“废奴”,褚清风气急败坏的狠狠朝着那为首的内侍官踢了一脚:“杀了你们都是便宜你们了,孤要将你们充作苦隶,卖到极北之地,到死都不准许除奴籍。”
内侍们才知犯了大错,怏怏求饶,哭喊声一片,却也于事无补。
处罚了闹事的那群内侍,褚清风这才重新面向李妃,定定道:“李妃,念你今日之举事出有因,又看在明昭和你父亲的份上,孤也不重罚你,你回宫去吧,从此不得再踏出寝宫半步,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为你儿子和你的家族丢人现眼。”
“可.......”
“莫非你也想为奴?”
李妃虽有不甘,可也知大王不想责罚那苏玉雪,只得悻悻的叩首谢恩,被宫娥们搀扶着离开月华宫。
“南辰先生,你觉得这样能否还王后与你一个公道?”
褚清风目光深邃的落在他的脸上。
慕南辰苦闷的咧了咧嘴,不知如何作答,强作欢笑道:“大王赏罚分明,甚好。”
褚清风缓缓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慕南辰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凄凉,心酸的跪倒在地,请求道:“请大王入宫,看看王后。”
“哦,孤倒是忘了”,褚清风漫不经心的上前去将他扶起,拉他一同入宫。
周慕媤正俯首在寝宫之中,额头紧贴在地上,惴惴不安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褚清风审视良久之后,终于上前去将她搀扶起来,又让宫娥们起了身,言简意赅的说了句:“你不必害怕,孤相信你,也相信你家的先生。”
这还是她入宫几月来,第二次和大王这样近距离接触,第一次是在那拜后大典上。
与他相视着,她心中恐惧极了,也陌生极了。
褚清风看她默不作声,又要转身离去。
慕南辰躬下身去,再度提醒道:“大王,她是你的王后。”
褚清风深感无奈,重新转过头来,没好气道:“孤知道她是王后,孤从未说过她不是王后,孤遵从先生的意思,已经进来探望过王后了,你还要孤怎样?”
“安华宫中的苏妃娘娘并非是大王朝思暮想的那位仙子?”
“孤也知道,她是南关城苏家的女儿苏映雪”,褚清风已经失去耐性,不悦道:“南辰先生,你煞费苦心的将国相的女儿送到孤的身边,到底意欲何为,你并非这片天地的主人,更不该插手孤的国事家事。”
慕南辰哑然,看着他径自离去,心中的落寞油然而生。
他要的只不过是满足慕媤的心愿,要的不过是让她快乐,有人疼惜她,爱她。若只为一己之私,他怎会将慕媤送入宫来,饱受冷暖。
“先生。”
周慕媤看到他面色这般凝重,自己心中也不好受。先生不为所图,苦苦的将她送上了王后之位,自己却无端坏了他的名节。
“慕媤,你不必难过,早晚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月华宫,站到你面前。”
周慕媤忍不住哭了出来,方才被那群恶奴刁难,她都表现的十分镇定,不卑不亢。可此刻看到先生自己受了委屈,还这般暖心的宽慰自己,这样的爱让她感到有些深沉。
“傻丫头,以前梓歆也没少为难你,你都那样坚强,今日不过是几个恶奴的刁难,你更不应该这样,从你戴上这顶王冠的那一刻起,你就该学会承受她的重量。”
周慕媤抽泣着重重点头,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的伤心并非只为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先生。
“先生,带慕媤走吧,慕媤愿跟着你为奴为仆,只希望用余生报答先生的恩情。”
慕南辰心中一凛,不知这丫头怎会生出这样的念想,连忙道:“慕媤,你说什么傻话,国相大人将你送进宫来,希望你能为周家带来荣耀,你现在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整个周家族人,你一定不能胡思乱想。”
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如果他足够自私,的确可以带她离开这里。
周慕媤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不想看到他为了自己甘愿成为门前小卒,被那些卑微的恶奴们刁难。
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先生。
可他既然拒绝了自己,那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说出这句话,她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本以为他不会拒绝,可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
看来,在他的心里,自己不过是和周家所有子弟一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学生,所有的美好都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两人,最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