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秋尊者走的时间不算短,一个时辰后才回来,这个时候的顾良趴在石桌上差点睡着。顾良也无奈,一个时辰有点长,看桑秋尊者那么严肃,顾良又不敢不等,只能趴在桌子上休息。
顾良坐直,擦了擦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口水——他也只敢用这种方式小小地表示自己的不满——桑秋尊者没有在意顾良的动作,而是坐了下来,正对着顾良。顾良看桑秋尊者,等着下文,桑秋尊者也在看顾良,似是在整理语言。
顾良耐不住忐忑,先开口问:“怎么样?”
桑秋尊者一直不说话,就这么敲着手指看着顾良,顾良觉得瘆得慌。
“你知道媚兔吗?”桑秋尊者冷不丁来一句。
“媚兔是个什么东西?”顾良一愣,然后再道:“难道青芒是媚兔?”可是只能说青芒厉害,哪里称得上媚呢?
“嗯。”桑秋尊者点头,“你这反应才算正常。”
顾良立刻明白桑秋尊者说的是自己之前不入流的装糊涂,苦笑:“宗主你这时候就别打趣我了。”
桑秋尊者不置可否,顿一顿,然后道:“媚兔……是一脉很稀少但是很厉害的灵兽。”
“一脉?”顾良疑惑,几乎没怎么听过这个量词。
“特指,从古至今一共只有两脉灵兽称得上脉,而且断断续续的,几千年来现身的不超过二十个。”桑秋尊者说完停下来,似是在回忆,然后道:
“一脉双生,本体为犬,天生有两条命,一条命可修回另一条,意思就是说不连着杀两次,给它时间他就能修回被杀掉的那条命。顺便再提一句,双生双脑,一脑一功法,就算你吃定双生一脑,其另一脑出现,你依旧吃不住。
“二脉媚兔,本体为兔,媚只是偏称,实意是其几乎无法让人讨厌,和媚兔交谈会让你觉得如沐春风,他不会让你为之痴狂,但你也绝对不会有讨厌的心思。媚兔举止大气且直达人心,不夸张说,所有对媚兔出手的人都只是因为立场而不得不出手,没有任何一人是因为厌恶而出手。
“媚兔能让人对其提不起戒心,就算你有意防备,不觉之中也会降低警戒。媚兔一生,可以保证不树任何敌人。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媚兔,那你败给人家是正常的,它会让你从心底放松。媚兔聪慧,但是所有记载中,媚兔都没有主动坑害别人的先例。”
顾良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笑笑。不论对手是谁,不管什么原因,不论对上天之骄子还是要饭的乞丐,败就是败,输就是输。顾良不会在意大多的胜败,就算你拎着他耳朵,他也不会在意;但是不该抛之脑后的失败,就算你告诉他情有可原,就算顾良也想忽视,顾良也知道这不能忘记,知道这值得重视。
平时随意,偶尔顽固。
“你……”桑秋尊者语塞,他看出顾良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作罢:“算了,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那我去闭关了。”顾良笑嘻嘻。
“去吧去吧。”桑秋尊者随意挥手,待到顾良消失在视野里,桑秋尊者才垂下眼帘在沉默中思考。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净林门大殿。
桑秋尊者礼貌地向门外的传令官采采问好,然后进入大殿,还顺手带上了门。
“什么事?”掌门头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桑秋尊者,门都带上了,不可能是小事。
“顾良这次去万兽凶林,碰上了媚兔。”桑秋尊者道。
“媚兔又出现了?”掌门疑惑,然后看到桑秋尊者严肃的脸,一怔,再道:“又是顾良?”
“对。”桑秋尊者道,“鬼界出事,顾良缠上了关系、天下大比上顾良排名第三、万兽凶林又遇到了媚兔,我怀疑这一次变动,顾良会是天选之子。”
掌门闻言沉默,思索许久,然后道:“不对,都不是在针对顾良。鬼界一事,主因是徐天、天下大比上顾良确实出彩,但是最高者是落云,各大宗门排名也不低……不是因为他是顾良所以有事,而是因为顾良在十人组中,所以他被波及了一点而已。”
“那遇见媚兔……”桑秋尊者反驳,却被掌门伸手制止。掌门考虑一阵,道:“还记得轻水五十年前捡到的那一根金绳吗?”
“和徐天有关系?”桑秋尊者想到徐天被一起叫出去,立刻开始猜测。五十年前,轻水尊者捡到一根金色宝绳,本体长三丈,进可刺,刺穿护体真气不过须臾之间。至此,也不过是一般宝器罢了。而金绳最出色的地方在于其防守,金绳一卷,可吸收对方的法术,金绳再一甩,能把吸收的法术再甩回去,如果面对诸如飞剑等实体法器,金绳可缓其攻势,甚至是弹回去。
“你跳得太快了。”掌门对桑秋尊者的取巧表示鄙视,然后认真道:“落云去无际东海历练,见黑龙渡劫。跟随之下,他大比得到的箭矢发生异状,直接冲破第一境界,与落云达到第二境界,甚至隐隐能摸到第三境界。落云找到源头,发现一团黑气存于海底,感觉极度不详。落云不敢妄动,标记位置之后便回来通报,被轻水逮住,因为金绳与箭矢隐隐产生相吸之势。然后轻水察觉不对,用金绳仔细感应,才发现落云的箭上附着了一丝黑气,是鬼界的感觉,而且还比寻常更甚。”
“那跟徐天有什么关系?”桑秋尊者皱眉,“只因为和鬼界有关,你就把徐天牵扯上?这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吧?”
“别急。”掌门道,“本来我打算请一位师伯出山,便让轻水去神隐宗请人,然而他反而把天语师祖带了过来,天语师祖告诉我说大势变更已经开始,属于这一代的事情他们躲不掉,便指名让徐天前去。”
桑秋尊者听闻,立刻反对:“就算落云与徐天有天意所保,可化险为夷,但是天意终有尽,如今用多少,以后就要吐多少,这次强行让两人一同出去简直就是胡闹……”
“打住!”掌门道,“可质疑,可反对,但不可不敬。”
“我这不是急了吗?”桑秋尊者耸肩,丝毫不当做一回事,接着道:“再者说,他们中还没有元婴哪怕一人,大势怎么可能就已经开始改变。”
“大势已经开始变了。”掌门突然道,“这次确实反常,原因我也掌握了一些……”
掌门不说下去了。
“但是不能跟我说?”桑秋尊者问。
“对,”掌门点头,“虽然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但是我向你保证,这理由绝对足够。”
“只问一个问题,这理由是不是跟这一代十个人有关系?”桑秋尊者目光如炬,鹰隼一般盯着掌门,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你又这样……”掌门无奈道,“骗不过你,确实是。我警告你,你可是越界了啊!”
“晓得。”桑秋尊者点头,“那我能走了?”
“能。”掌门挥手,大殿的大门打开,“记得,不得乱加干涉。”什么叫乱加干涉?比如作为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桑秋尊者修为远超这一代,他毫无理由就杀掉天意选择的这一代中的某个人,天道必然会由此反馈。
“走了。”桑秋尊者不回答。掌门不知道,桑秋尊者并不介意顾良被选择,但是桑秋尊者害怕顾良成为先驱者,先驱者看似幸运,开山扩水,但是先驱者完成一切之后,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