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虎妖。
    顾良走到虎妖身边蹲下来，闭上眼深呼吸，尽量调整状态。
    虎妖死了，凶手未知。事态严重了，自己要赶快正常下来，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自己迷失自我。
    顾良睁开眼，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看向虎妖的尸体。
    虎妖心脏上被利器刺了一个洞，尸体介于将被刺穿的边缘，伤口前大后小，利器像是锥体，横截面则是菱形或者三角形，凶器扁长。再看虎妖脖子，一道可怖的伤疤挂在上面，一团血肉模糊，几块碎肉落在旁边的地上。
    顾良再看狸规，狸规满眼悲伤，初步证明虎妖死亡……但是元婴呢？虎妖元婴期，肉体就算碎成渣，只要有元婴，扔了身体也能重修回一个。就算虎妖是体修，身体是一路练上来的，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元婴肯定不会不出窍。
    “老爷子，他……”顾良看向狸规。狸规全身颤栗，颤颤巍巍地用手去捋自己的胡子：“他、他……”
    得，没得说。顾良放弃了探案的好奇心，在地上开始画图：“凶器是这个样子的，是个锥体，最前端是一个点，脖子上的伤口并不平整，但是凶器不可能不锋利，所以脖子上的伤口不是砍出来的，而是割，是用一个面把肉挤掉，硬生生把伤口挤出来的……老爷子？”
    狸规双眼木讷，看着顾良恍然觉醒：“哦，哦。”
    顾良叹一口气，站起来。狸规连思考的能力都不具备了，如果好一些会晕倒，差一点就会直接歇斯底里、变得疯狂。一个歇斯底里的人不可怕，但一个失去思考的元婴期妖歇斯底里就非常不可控了。
    顾良小心翼翼地放下一些食物和一杯冷水，然后带着张继他们悄悄离开。
    单心用眼神询问顾良，顾良摇摇头表示现在不是时候，只是带头一直走着离开。走了约有七八里，然后顾良才带头飞起来。
    “怎么样？”单心问顾良，都飞起来了，说明话能说话了。
    “不怎么样。”顾良道，“不会是朝着我们来的，否则会直奔我们。和虎妖有关的是狸规，不是我们。如果凶手有目标，我们不会有危险。另外，那声咆哮证明了虎妖几乎没有抵抗之力，能秒杀虎妖，如果想对我们出手，就算狸规在附近，保不了我们多少。”
    单心问：“不会害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顾良苦笑，“我们几个一起出手，未必抵挡得了对方多少。但是立场在保护我们，不是背后大宗门的立场，而是我们出来玩的立场。能杀虎妖，我们还不够格惹上这个层次的仇人。没有利害关系——水再深，只有我们不淌这趟浑水，我们就是安全的，不会有人针对我们出手……我只求他们知道一点基本的规则。”
    “我们还是比较安全的？”单心看顾良，几个人都经历过生死，但面对生死总会害怕，有个顾良这样的人在身边分析着，给人的信心还是比较大的。
    “还行。”顾良点头，每天都在死人，凡人、修士、金丹、元婴、人类、妖兽，这次只不过正巧比较靠近旋涡而已，只要避免激情犯罪，三人一妖不会有危险。
    单心看眼张继，继续问顾良：“那我们接下来？”
    “先回去待着，等天稍微亮一些，立刻出发回去。”顾良语气坚决，“这次先别闯了，赶紧逃才行。”
    “啊？”单心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安全吗？
    “自己的小命，我连百分之一的风险都不想去猜。”顾良解释一句，然后补充：“如果有人想加害于我们，不差等待这一会儿；但是如果我们一直留在这里还不找靠山，这就是我们自己作死。”
    再说了，谁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脑子不好使的妖？
    顾良继续安排：“假如真有突发状况，应付的来我就不说了，如果应付不过来，张继你速度快，什么也不要想，往死里加速跑，传书给青霄门，给谁都行，叫得动人就好。只要你跑了，就算我们被抓，也不会出事，青霄门、净林门、云隐寺，够我们周旋的了。尤殷……你这样，现在开始，你就是净林门归元宗的弟子。谁一旦被抓了，只要有别人跑掉，立刻报自己的身份，脑子放正常点，就不会吃亏。”
    张继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只是北山雪林外围，不会有那么多元婴期妖，金丹期的都不会多。”
    “……”顾良一愣，然后点点头：“对，我太激动了。”
    “那就没什么关系了。”顾良点点头，一行人飞到地方，天还是很黑。
    顾良坐在地上，单心和张继聚在一边，尤殷则在另一边。顾良看着天，漫漫长夜，顾良叹口气：“等吧。”
    沉默中，单心没话找话：“顾良，你一般能猜对多少啊？”
    “我？”顾良想了想，“我脑子不行，基本没有猜对的时候。”
    “那……”
    “但我还活着。”顾良一笑，“我最硬的就是命。”
    “嗯？”单心不理解。
    “安心好了，我们没多大危险的。”顾良继续看天，坠机都不死，还能穿越，他怎么会死呢？
    ……
    夜，黑乎乎的。
    但修士有灵力相佐，不怕看不见。
    顾良抱着膝盖看天，迷人的夜空……
    如此美丽……
    “不对！”顾良突然惊起，把所有人都惊醒了。顾良不明白，他怎么就发起呆了？再回头一看，一个黑衣人站在树荫下。张继和单心跳起来，而尤殷却没有醒。黑衣人怪笑一声，一手抓起尤殷，把尤殷扛在身上，朝远处飞走。
    “你他妈的站住！”顾良大怒，当即什么也不管了，脚底灵力一炸就跟了上去。张继和单心只觉得耳边一声巨响，顾良已经用护体真气撞断树木飞了出去。张继和单心也立刻追上去，两人震惊，顾良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张继一眼判断出局势，对单心道：“追上去也打不过，我追上去，你别跟了，你去找狸规帮忙，说可能是凶手……就说是凶手，快。”
    顾良理智上知道这样冲动很不对，那一脚爆发用了自己半成灵力，如果用个七八次，自己也就没什么威胁了，但怒火仍旧挤走脑中的理智。
    追的时候顾良感到阵阵无力，不管自己怎么加速，和黑衣人的距离始终在堪堪追上的范围，慢一点就会跟丢，似乎黑衣人故意让顾良追着一样。换了平时，顾良肯定不按黑衣人的节奏走，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但这次他不可能放弃。
    追赶了不知道多久，黑衣人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和顾良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顾良拿出湛蓝，灵力涌入，落地时，湛蓝被顾良一把插在地上，伴随着顾良的怒吼：“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湛蓝没入土地，瞬间激起无数冰浪，层层叠叠拦住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松手，把尤殷扔到地上转过身看顾良。顾良喘着粗气，这一会儿起码用了自己三成灵力，灵力消耗还好说，但来自精神的压力明显要大一些。
    见黑衣人停了下来，顾良拔出插在地上的湛蓝，佝着腰站立，抓紧一切机会休息恢复。
    黑衣人蒙着脸，但顾良却从黑衣人身上读出了一种嘲讽笑容。黑衣人的声音滑稽而让人感到惊悚，那是一种比橡胶鸭更尖锐、也更干枯的声音：
    “你们今儿……都要死在这儿！”
    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一波波震慑伴随着灵力回荡至四周。顾良手持湛蓝，结上冰锋，剑指黑衣人，以此略做抵挡。顾良心中忐忑，黑衣人给他的感觉太强大了……但他早就知道黑衣人会很强，黑衣人再强，顾良也不会逃，更不能逃。
    黑衣人笑罢，伸手指向顾良身后。顾良瞳孔一缩，小旗带着十八张符纸立现身后。但黑衣人没有向顾良出手，反而击碎了一片树木，两个人在爆炸中被震出来。顾良没有回头看，天眼里已经看得够清楚了，是张继和单心。顾良大怒，这俩猪队友，骂出口：“靠！我不是让你们跑的吗？”
    张继回头看单心：“我不是让你去找狸规的吗？”
    单心耸肩：“没找到啊。”
    顾良更怒：“贫什么？赶紧跑！你们以为很容易就能跑掉吗？”
    三人争吵间，黑衣人突然又笑起来，这一次的笑声比前一次更加放肆，三人用上灵力才保护了自身。
    同时，黑衣人身后的冰浪被笑声震碎，顾良震惊，哪怕在夜间，仍然看到冰浪之后的景貌：树干通体花白，树枝却透着紫光，在黑暗中妖艳得仿佛要凝出脂来，宝蓝、晶蓝、水蓝、深蓝，一片片叶子招展在寒风中。除此之外的，是大片的雾气，就在不远处。
    这是……那片无人生还的尸林！
    “你他妈敢！”顾良立刻意识到黑衣人要干什么，抄起湛蓝就冲向黑衣人身边晕倒的尤殷，一介修士，却打算以肉身阻挡黑衣人。而黑衣人狂笑着，不慌不忙地抬脚，在顾良眼里却变为致命的绝杀。
    “我日你妈！”顾良大叫着，看着黑衣人抬脚，然后一脚狠踹在顾良肚子上，护体真气抵挡了不过半息就被这只脚踢破，顾良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踢成两段，但仍在心里庆幸，还好，踢的是自己而不是尤殷。
    顾良倒着飞回去，张继和单心一齐扑过去接住顾良。顾良落地，咳血，勉强抬头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看着顾良，然后随意踢了一脚，把尤殷踢进了那片树林里。
    顾良看着尤殷柔弱的身躯没入林中的大雾，随后连身影都消失不见。
    顾良依稀想起了狸规之前说的话。
    “我们这一片，把它称作尸林，但凡敢进去的，从一千年前开始，没有谁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