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着顾良，桑秋尊者走在前往大殿的路上。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桑秋尊者抬手，照着顾良脑门上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顾良闪躲不及，中招，不疼，但顾良怒视桑秋尊者，质问：“你干嘛？”
    “没出息。”桑秋尊者瞥一眼顾良，道：“简直就不像我带出来的弟子。”
    “怎么就没出息了？”顾良不满意，他最讨厌这些形容词，尤其还是被桑秋尊者说出口。
    不仅因为顾良崇敬桑秋尊者，更是因为桑秋尊者说出口的，基本不会错的。
    “孤男寡女，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十年！”桑秋尊者恨铁不成钢，瞪顾良一眼：“你居然都没圆房？”
    顾良愣了一下，心里警惕，怀疑道：“你在诈我。”
    “没有。”
    “有。”顾良表面怀疑看桑秋尊者，内心摸到了一丝熟悉。和桑秋尊者在一起的时候，嘴里跑火车，心里打算盘是常有的事。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桑秋尊者冷瞥一眼顾良。
    “我呸。”顾良虚张声势。
    走一会儿，桑秋尊者停下来，催促顾良：“快说。”
    “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没出息？”
    “我真的……”
    桑秋尊者捏拳头：“再敢干骗我，我就打你。”
    “……”顾良沉默一阵，道：“大概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看重这个。”
    桑秋尊者轻笑，然后问：“不看重哪个？”
    “……”顾良再沉默，然后道：“圆房。”
    桑秋尊者嗤笑一声，然后道：“我记得有个人第一次出任务后，跟我说的第一件事就是：那女鬼挺漂亮的。”
    顾良大汗。
    “你不看重这个？”桑秋尊者戏谑看一眼顾良，问：“是你自己真的不看重这个，还是你因为没办法，所以不得不‘不看重这个’？”
    顾良手一抖，闷闷问：“我可以打你吗？”
    “我是师长，不可以。”
    “切。”顾良耸肩，道：“因为我之前跟她说，越容易得到，越不珍惜。然后她就开始在意自身价值，就卡死了关口，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顾良叹一口气，无奈又后悔：“我当时为什么要嘴贱跟她说这些啊……”
    “越容易得到，越不珍惜……”桑秋尊者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点点头：“你别说，这句话还真没错。以后我要是有女徒弟，我肯定会教她这句话。”
    “宗主！”顾良怒视桑秋尊者，这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
    “你也别急。”桑秋尊者随意摆摆手，“我已经看出来了，只要你别自己找死，她跑不掉。”
    “这句还像点人话。”顾良嘀咕。
    桑秋尊者摇摇头，没有回应顾良。
    “到了。”
    “大殿啊……”顾良四下看看，“这么久没见，也没怎么变嘛。”
    “桑秋尊者好。”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顾良看过去，是个没见过的小伙子，十四五岁的样子。
    桑秋尊者道：“他叫吴何，采采之后的传令官。”
    顾良看看桑秋尊者，对吴何道：“初次见面，我叫顾良。”
    “顾良……”吴何想了想，突然惊道：“英雄？可你不是……”
    “啊？”顾良一愣。
    “前几年，去年还是前年来着的，净林门推你做英雄了。”桑秋尊者解释。
    “为什么？”顾良看桑秋尊者，净林门英雄可不是什么小众的奖项，这名头可不小。
    “你别停下来，赶紧进去。”桑秋尊者避而不答，然后对吴何道：“我们要找掌门。”
    说罢就带着顾良进大殿了。
    进入大殿，桑秋尊者顺手关上门。顾良见到了掌门，依旧在桌上伏案工作，倒是换了身衣裳。
    顾良招呼：“掌门。”
    “嗯。”掌门放下笔，道：“回来了？”
    “就站在这儿呢。”顾良一笑。
    掌门看着顾良：“进了尸林，还出来了？”
    “是。”
    “嗯？”掌门饶有兴趣：“修为还大变样。”
    顾良嘀咕：“怎么你们关注的都是这些……”
    “说说吧。”掌门抽出纸笔，道：“我亲自给你记录，封尘。”
    顾良看桑秋尊者，而桑秋尊者早已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开始喝茶。无奈，顾良只能再复述一遍，掌门记录好，拿一个袋子把记录的纸装好，打上火漆之类的封印。
    掌门边封边道：“知道你进了尸林的人没几个，你自己注意些不要随便说出去。”
    “好。”顾良答应下来，也不问为什么，反正桑秋尊者和掌门是不会害自己的。
    “第二件事。”掌门拿出一个大概小拇指长度的小罐子，丢给顾良。
    “这是什么？”顾良接过，打开盖子，罐子里是些闪着亮的粉末。顾良用指甲勾出一些，看不出什么出奇的地方。
    “星良粉。”掌门说了个古怪的名字，接着道：“净林门目前的高级机密。”
    顾良吞了吞口水，问：“我可以知道？”虽然自命不凡，但顾良也知道他只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才三十左右，机密这些不像是他现在就能接触的东西。
    掌门摆摆手，让桑秋尊者说话。
    桑秋尊者问：“这么久没出来，你还记得虚无吗？”
    “有印象。”顾良点点头，那些东西被他的火法克制得死死的。
    “你的火咒可以轻易结束虚无，所以就开始了模仿。”桑秋尊者道，“给我们的时间很少，所以我们不要知道为什么，也不要知道原因。我们只要能克制虚无的东西，就可以了。”
    桑秋尊者：“十年前，制出了第一个样品，消耗品，原料是你的火咒，可以抑制甚至消灭虚无。但是，那个时候你已经进入了尸林，所以说第一件样品虽然有效，但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靠着不多的原料——也就是你留下来的那些不多的火咒，金老在两年前，制出了这么个玩意儿，起名：星良粉。”
    “没别的用处，只是我火法的代替？”顾良摇了摇这个罐子。
    桑秋尊者一时语塞，然后点头：“你非要这么说……也没错。”
    “那这一罐？”
    掌门道：“当然是给你，不过机密，你知道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呢。”顾良耸肩，把这个罐子扔进了储物袋。
    掌门看顾良，道：“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尤殷，她现在在净林门？”
    “就在归元宗。”顾良点头。
    掌门皱起眉头：“兔妖？”
    “嗯。”顾良点点头，刚准备开口，发现掌门怒目瞪着桑秋尊者，便问：“怎么了？”
    “归元宗，你好歹是一宗之主。”掌门拍桌子：“能不能有点责任。”
    “这个……”桑秋尊者呵呵一笑，道：“你们继续说，别误了正事。”
    “你等着。”掌门撂下狠话，然后看向顾良：“归元宗都是些黄发小鬼，你说的这个……可信吗？”
    “我绝对信任。”顾良点点头，然后道：“还有，掌门，我想和她成婚。”
    “她？”
    “尤殷啊。”顾良回答。
    掌门看顾良：“尤殷是兔妖？”
    “对。”
    掌门再问：“你是人？”
    “掌门，能不能不要这么顽固，开明些。”顾良忙劝道：“什么年代了，你可别跟我说什么人妖殊途的话。”
    一边坐着的桑秋尊者眉毛一跳。
    “不。”掌门摇摇头，正色道：“这是好事，绝好的事情。”
    说完，掌门又道：“你们的婚事，净林门帮你们安排。”
    “嗯？”顾良吓了一跳。桑秋尊者语录一：事出反常必有妖。桑秋尊者语录二：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掉了，其后一定跟着刀子。
    顾良警惕道：“掌门，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了。”
    掌门笑呵呵道：“五大宗门这几十年一直在琢磨的人妖平等……你知道吧？”
    “知道。”顾良点点头，比如天下大比有妖类参与、各宗门弟子与妖正常相处、成妖要遵守的规则之类，很久之前就有这个念头了。事实上，大多高位者和好手都不在意是修士还是妖，反倒是不多的一些老顽固和大部分不明所以的低层修士见到妖就是除，一句话不对就是杀。不过这些道理放到妖那里也成立。
    掌门道：“很久之前我们就在考虑把这个放到台面上来讲，但是就缺个由头。”
    “我明白了。”顾良想了想，道：“你想借‘净林门英雄与妖族少女成婚’这个机会，昭告天下并且推行人妖平等。而且，掌门你肯定还打算告诉我：这会让我名垂青史，享受超高的地位。因为这就是里程碑式的事情。”
    “对。”掌门点头。
    “好事儿啊。”顾良点头道：“我同意。”试想一下，当享受着这样的无上盛名，将来思想“解紡”之后，作为开端，这婚事将会是被编进史书的值得纪念的美事。
    而且，就算是现在，天下皆知的婚礼，名满天下，虚荣爆棚。顾良不虚荣，但顾良很开心可以让尤殷享受这样的荣誉。当有了这荣誉，“你幸福吗”这个问题都不是问题。除了自欺欺人的“默默无闻才是正道”，这将是天下最美满的婚姻。
    所以顾良直接同意了。
    “不可以。”桑秋尊者突然发声，眉眼整个冷了下来，直接拒绝：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