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好一阵,尤殷才施施然从屏风后面出来。顾良早猜到尤殷会好好妆容一番,心里是盘算好改如何表现自己的震惊的,但等顾良转身看到尤殷之后,还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衣角淡绿,在白色的衣服上就仿佛是冬后枝头上从雪里钻出来的第一颗嫩芽;五指晶莹,指甲上晶光闪闪,白嫩的手指圆润而灵巧;细长的眉眼弯弯、小巧的鼻尖凝脂,含羞微咬下唇,抿着嘴却羞得调皮。上了妆的脸蛋红扑扑的,左鬓别着一银蓝琉璃苏,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条条垂下了夜空的绳,发上插着一根简单的青蓝簪子,点缀着紫粒,在尤殷的打扮中却成了点睛之笔。
这是顾良之前送的簪子,显然尤殷是花过心思在上面的。
尤殷未听见期待的夸奖,见顾良足足愣了半晌,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点了点顾良:“公子,别装啦。”
顾良没有动,尤殷又一戳顾良,嗔道:“公子!”
顾良一个激灵合上了嘴,笑呵呵掩饰着掩饰不了的尴尬,感叹道:“如此美丽。”
“还骗人,”尤殷掩嘴笑着,“刚刚那样子,装的吧?”
“装?”虽然被拆穿,但顾良还是一愣,擦了擦口水,兀自道:“好漂亮……”
尤殷得意地翘了翘鼻子,转了个身,展示着身段和衣装,问:“哪里漂亮?”
顾良认认真真道:“全部。”
说罢,顾良继续补充:“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尤殷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红扑扑的粉嫩脸蛋更添红润,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轻轻道:“公子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穿给你看好不好?”
说完,尤殷就害羞地掩着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这样没个正经的顾良,肯定会说好,那自己以后是穿还是不穿?
“好是好。”顾良拉过尤殷,道:“但是……不要再给脸上上胭脂了。”
“哪是胭脂!”尤殷瞪一眼不识趣的顾良,纠正道:“只是随便擦了擦红粉而已。”
说完,尤殷有些生气,抬高了声音质问顾良:“怎么,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整就个粉雕玉琢的小仙女。”顾良蹭了蹭尤殷的脸,继续说:“但是这东西毕竟伤皮肤……少用一些,没关系。”
尤殷晶莹的目光看了看顾良,然后直接倒在顾良怀里,满意地哼哼两声,觉得无比温暖幸福。
……
顾良又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他看去骨朵那边偷偷瞧了一眼,可以说是毫无进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
关于骨朵的这个任务情况,顾良已经解释给尤殷过了,小妖报恩,还是那种很简单的小妖报恩,因为这只化形的小妖一门心思扑在了化形上,灵力只会用可怜的一点。
顾良很不看好小妖的报恩,因为顾良很不喜欢这报恩的对象——他虽有个青梅竹马,却也并不拒绝小妖。嘴上说着只娶一个,却先和这个对两眼,再和那个处一会儿。自诩专一,却享受着双方的暧昧。
真是丑陋。
所以说女孩子吃亏。男人不懂事,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的“辉煌往事”;女人不懂事,幸运的耽误四五年,不幸运的就赔上一辈子。
傻得可怜,也只怪愚蠢。
之前,顾良跟尤殷这么聊着的时候,尤殷笑了,然后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顾良:“公子,如果你遇到第二个心上人,会纳妾吗?”
顾良心中一凛,连忙摇头:“不可能。”
“不纳妾?”尤殷笑吟吟道:“那万一你很喜欢,这该怎么办呢?”
“不是不可能纳妾,而是不可能喜欢你之外的任何人。”顾良道:“我的心很小的,放你一个就够了。”
尤殷满意点点头,然后再问:“既然是这个情况,那朵朵的任务怎么做呢?”
“随便做呗。”顾良耸肩,道:“最重要的一点,小妖可以报恩,但不能引起骚乱。抠住这一点,威胁两句、敲打两句,确定不会出事,这就搞定了。”
……
和泽林汇合的时候,散沫这个跟屁虫照旧跟在旁边。
顾良把嫌弃藏在目光里,看了散沫一眼。顾良不知道散沫看出了他眼神里的嫌弃,自然更不知道散沫会厚着脸皮赖在旁边。散沫拿出一个罗盘,闭着眼煞有介事算起来。
顾良询问看泽林,泽林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从他到金丹以后,每天都要拿着这罗盘出来晃几遍,说是他的功法。”
“不是晃。”散沫睁开眼,竟隐隐有两道精光,这让顾良有些惊奇。
散沫纠正道:“这是算,还有滋养。”
泽林呵呵一笑,顾良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他见识过“神算”的实力,是……慕巧巧?反正算得很准,让顾良大开眼界。
“每天都在算?”顾良问散沫。
“是,算是基本功。”
“不会有反噬吗?”
“算小不算大,算人不算世。”散沫含糊应付两句,顾良也没有深问。功法这类问题很隐私,这么问已经不怎么礼貌了。
“嗯。”顾良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禁区吧。”
“师兄!”泽林叫住顾良,道:“我们还不能走,这城里有妖气。”
“妖气?”顾良朝城市里扫视,然后收回目光,问:“哪儿有妖气?”
“现在没有。”泽林道,“但是晚上会有,每天晚上都会有妖气。”
顾良张了张嘴,想质疑拒绝,忽而想起了自己与落云霜月他们第一次出任务时,那诡异的阴兵借道。顾良便又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问:“每天晚上都会有?”
“对,每天晚上都会有。”泽林非常肯定。
“既然有,为什么不去看看?”泽林金丹期的境界,按理说足够处理很多事了,像鹰妖那样不懂规矩的元婴期实际上并不多见——就算有,也都被顺手收拾了。
比如鹰妖。
“因为……”泽林说到一半不说下去了,眼睛不自然地朝散沫看过去。
“是我不让他去的。”散沫道,“算了一卦,我们应付不来。”
顾良点点头,忽然又问:“那如果加上我呢?”
散沫看顾良:“之前算过了,虽然算的时候有些困难,但是是个不错的卦象。”
顾良点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就等到晚上。”
嘴上答应得痛快,但顾良实际上却是将信将疑:信的是“神算”这个职业,疑的则是散沫嘴里说出来的话。毕竟是个外人,虽说散沫是个小家伙,但有时偏偏就是最不重要的人将整个计划拆得支离破碎。
顾良说完,宣布解散,然后为了补回与尤殷在一起墨迹腻歪而耽误的修炼时间,便一个人坐在地上闭眼打坐。
泽林看到顾良抓紧时间打坐修炼,自然不敢再贪玩。而泽林在哪儿,散沫就在哪儿,因此三人一起打坐起来。
不同的是,散沫拿出了罗盘,他昨天算顾良的卦,卦象是大吉。
可大吉是对散沫他自己的。
散沫手上捏着一根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绿莹莹的丝线,在顾良身上发现了这没怎么被掩饰的踪迹,可不就是大吉。
散沫嘴角上扬,鲜少地笑了。
这场游戏,他先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