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修士，即必有你异于凡人的器量。
    泽林是在一次事故中被救出来的唯一幸存者。
    那时候，他只记得无边无际的鲜红血液、喘着粗气的男人声音、上下颠簸的世界、起伏的胸膛、以及占据自己全部视野的白色衣布。
    “活下去。”
    那时的泽林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味，他只感觉疼痛、恐惧、疲劳、困顿。
    “师兄，来不及了，快走吧。”
    “你们带他走，我留下来。”
    “邓天！”
    “莫辱了我们净林的名声！我们三个，如果只会跑，没有人跑得掉！现在，只有我有一战之力。”
    “师兄！”
    “带好他！”泽林感觉自己被粗鲁地推到另一个怀抱中。
    “你们现在的目标：活下去！”
    “身为修士，或救死扶伤、或呕心沥血，必有你异于凡人的器量！”
    ……
    之前犯了错，小泽林超掌门低下了头：“掌门，对不起。”
    “没关系。”掌门没有责怪小泽林的错误，他知道于事无补。
    掌门问：“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荣誉。”小泽林回答，面色严肃。
    “什么叫荣誉？”
    “身为净林修士，必有异于凡人的器量。”
    ……
    城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叫，把脸埋到手掌里的泽林停止了颤抖。
    泽林木讷地看向散沫：“那是什么声音？”
    “婴儿的哭声，或者说叫声。”散沫透过窗户看外面，语气轻佻：“不过是那股子黑气成的婴儿。呦，还是个大家伙。”
    心如乱麻的泽林没有听出散沫语气里的欣赏味道，他只是慌乱地摇头，语气里带着颤抖：“不，不是那个，是婴儿的哭声，是真正的婴儿的哭声。”
    说罢，泽林晃了两下，然后鼓足了气：
    “你听不见吗？真正的婴儿的声音！”
    面对泽林声嘶力竭的咆哮，散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外面。有一部分凡人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了气氛的不同，一些小孩子因嚷着“好大的烟”而被父母斥责，自然也有婴儿发出的啼哭。但这些东西叫嚷啼哭，对于暴躁的泽林来说，他不可能察觉到。
    泽林连最基本的灵力都没有探出去，更遑论了解这一切了。
    散沫摇了摇头，道：“你听错了。”
    “我不可能听错！”泽林异常激动。
    “过来。”散沫朝泽林勾了勾手指，泽林愣愣地靠近，然后被一巴掌拍在头上，清澈纯净的灵力灌入泽林的体内，泽林只觉得清凉的惬意渗透到自己体内的每个部位，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散沫收回了手，有些失望，他没有从泽林的体内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泽林的身体只是个普通修士的躯壳，甚至还要更加孱弱一些。
    那种奇特的力量到底被这个小家伙藏在了哪里呢？
    散沫背过手思考的时候，泽林已经恢复了部分理智——虽然泽林并没有意识到散沫的“清心咒”高效得可怕。
    泽林朝散沫道：“多谢。”
    “不用。”散沫丝毫不在意。比起泽林对自己的态度，他更害怕泽林一时想不开，让自己少了能观察的对象。
    泽林捏了拳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他知道修士中良莠不齐，但他没想到自己其实是处于谷底的那一些——面对危险，顾良毫不犹豫就出去了，就算很紧急，他临走前还能把自己和散沫安排地妥妥当当；身边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还多的散沫，却在这时候显得镇静，甚至还能分神稳固他泽林的情绪。
    而泽林呢？修为处于三人中间、年龄处于中间，却由一场灾难直接筛出了身上所有的弱小，在另外两人的举止前被衬得一败涂地。
    泽林突然庆幸自己小时候凑巧曾辞去了传令官的职务——虽然自己请辞的原因是犯了错心灰意冷，而不是了解到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胜任。但在这一刻，泽林开始庆幸，还好自己不是传令官，不然又不知道有会惹出多少麻烦。
    就是这么懦弱的自己……泽林垂着眼眸，连散沫小小的背影在他的眼里都像是一座大山那么厚重。
    提问：放弃吗？
    回答：不。
    生为修士，必有异于凡人的器量。
    泽林咬了牙，道：“我要出去。”
    “为什么？”散沫皱了皱眉，虽然他可以在这大片壶烟中保证泽林的安全，但泽林这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我想证明自己的器量。”泽林低落，然后道：“可既然我没有，那就亲手扒出一片，当我的器量。”
    气势不错……散沫看着泽林。
    但散沫见过太过气势不错的人，比起长时间的恪守坚持，一时的冲动总是更加容易。散沫点点头，再道：“如果你出去，你师兄会杀了你的。”
    “紧急关头，非常做法，他会理解的。”泽林抿了抿嘴，“就算他不同意，那么多孩子在哭，我也要出去。”
    “走吧。”散沫站起来，打开门，他明白，像泽林这样头脑发热的人，十头牛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散沫见过无数人因头脑发热而身死道消，但这个泽林不行。在散沫琢磨明白泽林体内所有的奇异力量之前，他不能死。
    “多谢。”泽林再次道了谢，散沫仍不置可否，两人飞到黑气弥漫的街上。作为修士，泽林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街上黑雾与几处浓烟的不同：前者只遮蔽视野，而后者则是实打实的危险。
    “道友！”泽林出声拦住了一个飞到一半的修士。
    散沫看着泽林的行为，心里不屑。
    出乎意料的，这修士居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怪异的两人组合，保持了一定距离，稽首行礼：“道友。”
    泽林问：“你这是打算飞去哪儿？”
    “出城。”对方言简意赅，同时略有警戒地退后一些。
    泽林沉默了，对方道声后会有期，便离开了。
    看着黑气，散沫问泽林：“怎么样，什么感觉？”
    “我……理解他出城。”
    “但是你难以接受。”散沫补完泽林未说完的话，再道：“看清楚吧，这才是一个修士该有的样子。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还是个三岁孩子的时候，是被修士救下的。我出来了，他没出来。”泽林转身。
    “现在，轮到我了。”
    “难以理解的愚蠢。”散沫叹一口气，这样的愚蠢他见过太多次，道：“你想过吗？这些凡人死了，还有鬼界能去，而修士死了，魂飞魄散。”
    虽然这些人死在壶烟里，也会魂飞魄散。散沫在心里补充一句。
    泽林再次沉默，今天晚上他沉默的次数超过平时太多。
    “选一个吧，前进，或是不前进。”散沫道，“总比僵在这里好。”
    “多谢。”
    “那就走吧。”散沫跟着泽林飞往前去。
    散沫知道，泽林是安全的，就算他散沫不在，泽林也是安全的，因为城里还有个顾良，顾良可以保住泽林。既然有顾良，散沫也乐得清闲，顺便多观察一下这个近似第三本源的火法，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
    ps：仰天大笑出门去，ig岂是蓬蒿流。
    ps2：这就比单纯的“ignb”高大上一点。
    ps3：也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