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和尤殷站在房间里,合力把理出来的最后一个厚木箱子盖好。顾良插着腰,左右看了看这个房间,无奈地出了一口气,有点心烦。
“公子,也就再等六七个月嘛,没事的。”尤殷踮起脚环抱住顾良,安慰着。
“我也明白。”顾良轻轻回应尤殷,还是叹气,把所有的箱子装进储物袋,准备送尤殷去清花园。
再接下来的几个月,是没有尤殷的日子。
关门之前,顾良最后看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所有装饰以及生活用具都被整理好,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白墙。
顾良关上门,屋子里最后吹出来一阵风。在这风里,顾良闻到了这间屋子在往后几个月中的尘封味道,顾良慨叹,想起了上午在大殿里和掌门的对话。
……
掌门拿着一帛书,道:“顾良,归心尊者,授予归元宗护法一职。”
顾良上前,接过帛书,这是类似凭证一类的东西。
掌门点点头,毕竟授官只是一个小小的过程。掌门看向尤殷:“尤殷,接下来一段时间要请你住到清花园去了。”
“是。”尤殷低头。
“顾良,你帮她收拾好东西,明天就搬过去吧。”掌门少了些之前的温和,多了几分果断,道:“到了那边之后,会有专门的人安排起居。房间很大,至少不会亏待了你。”
“谢掌门。”尤殷道谢,顾良瞥一眼坐在一旁看文书的陆明温。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撺掇的,但顾良对他的印象已经极差了。
陆明温看完一卷文书,把书卷放到桌子上,从手边又拿起一卷新的文书看了起来。
“那个……”掌门犹豫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
“怎么了?”
“在你们成婚之前,你就不要见尤殷了。”掌门道。
“为什么?”顾良难以置信。
掌门没有回答,但是从旁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是陆明温:“归心尊者——请原谅我以下犯上。但是,先问而不是先想,你真的是桑秋尊者的门人吗?”
边说,陆明温的目光在书卷上不断移动,似乎实在说他并非假装看书,而是真的看进去了。陆明温盯着书卷,表情淡然:“从归元宗到清花园,对你们元婴来说也就……一炷香?还是半柱香的功夫?如果想见就见,那让她住在清花园,又有什么意义?”
“另外……”陆明温又看完一卷帛书,把它放到一边。陆明温第一次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顾良:“这都想不明白,你真的是桑秋尊者的门人,净林门的英雄?”
在陆明温的目光里,顾良看到了“名不副实”四个字。顾良先是被点爆了火气,然后又强自镇定下来。陆明温说的对,现在的顾良确实辱了桑秋尊者门人的名声,如果再生气,那还真是更加不堪了。
半个呼吸之后,顾良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到底是不是,我知道就可以了。”
尤殷轻轻拉顾良的衣角。
陆明温稍稍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而一笑。就在他准备说话前,掌门开口了:“哥!”
“我明白,我明白。”陆明温站起来,走出大殿:“你们继续聊,我去新器馆看看。”
陆明温离开之后,大殿上陷入了沉默,最后顾良开口了:“掌门?”
“最后给你们三天……五天吧。”
“多谢掌门。”顾良轻轻点头。三天或是五天,无所谓了,小离别而已。其实最好只有一天,长痛不如短痛,这样至少能让离别之前的煎熬稍短一些。
……
“搞定!”顾良满意地看着布置好的房间,夸奖:“这房间安排得可真漂亮。”
尤殷有些失落。但她突然就把窗边放着的那瓶蓝色小花拿了起来,递给顾良:“公子,这花你拿着吧。”
“为什么要我拿着?”顾良一笑,道:“放你这儿不是挺好的吗?我这人五大三粗的,要是我拿着,它还不得几天就枯了。”
尤殷垂下眼帘,低低道:“给公子……留个念想。”
顾良低下头,手指点上尤殷的鼻子,没好气问:“兔兔,我哪有这么脆弱?”
顾良叹一口气,道:“不过是要小别几个月而已,兔兔你有点信心嘛。来,笑一个,先画个逗号。”
“又来了。”尤殷勉强笑笑,道:“公子这样莫名其妙的比方。”
顾良和尤殷碰了碰额头,然后分开,道:“来,我给你变个……戏法。”
“什么啊?”
“看好了。”顾良朝尤殷展示空无一物的右手,然后右手捏拳。顾良再朝左手吹一口气,朝右手一指,顾良的右手手心便出现了一个小巧的瓶子。
尤殷惊叫一声,仔细看顾良变出来地瓶子,说:“这瓶子……”
“对,我们之前一起设计的,我请人专门做了一个。”顾良把两个瓶子并排放到一起,道:“你看,你有一个,我有一个,成双成对,多好。”
尤殷炫耀:“你这没有花。”
“花……”顾良笑笑,看着那朵漂亮的小蓝花,凑近了一些,道:“兔兔,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尤殷也凑近,问:“什么名字?”
顾良凝视了小蓝花一会儿,突然道:“无忧。”
“要一直无忧。”
顾良看着尤殷,落寞地笑了笑,然后道:“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好啊。”尤殷笑,明媚却又忧伤。
尤殷的屋子外配了一个普通的田园小院,外加两间小屋子,外加一个秋千,外加一条潺潺的小河,弯弯曲曲地经过院子不到十步的地方。院子内有一片小小的花圃,只不过这些花都无法与“无忧”争奇。
在院子里,顾良没有和尤殷说话,两个人只是无言中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闲逛。不过还好,这样尴尬的时间没有过太久。
因为来客人了。
“师兄!”随着一声活泼的称呼,两个人影带着一红一蓝两道流影,落到了院子外。
顾良看过去,有些惊喜,道:“小月、小霜。”
“师兄,尤殷姐姐。”霜月二女朝顾良和尤殷礼貌地行礼。
小霜和小月簪子上的宝石更加漂亮了,那两道如影随形的流影便是这宝石发出的光芒,应该是与法宝更近一步了。
第三境界了吧?顾良突然有些感慨,自己之前赖以生存的两大法器,一个小旗一个湛蓝,前者立功多,后者更常用。
十多年过去了,自己的优越感早被自己消耗殆尽,曾经像小跟班一样的徐天——也可能不是他——或许已成为举手投足间能翻天覆地的大人物;小霜小月只是两位略微出彩的人物而已,在法宝上已经不输顾良。更别提张继、单心、月明、音绪这些人,或许自己再面对时也就只有修为能帮自己撑一些门面。顾良迷茫,这十多年来,如果不考虑尤殷的话,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明明有约等于十年的闭关时间,自己的进步呢?
顾良有一瞬间的走神,被小月开口拉回了现实:“全天下的婚礼,尤殷姐姐,好幸福啊。”
尤殷笑,似乎是对付不来这样的恭维,顾良也笑,道:“相爱的人,都是这么幸福。”
霜月二女起哄,尤殷掩不住笑意,瞪顾良一眼。顾良笑着请霜月二女留下吃饭,顺便追忆往昔,然后才知道原来霜月二女就是负责照顾尤殷起居的人。顾良抱拳,谈笑不断。
……
夜晚回到归元宗的时候,顾良看着夜景,有些惆怅。
虽然掌门放了五天的期限,但顾良在傍晚小月小霜离开后,就觉得一腔悲伤无处释放,找不到话说,相视无言,勉强保持微笑而已。
之后,顾良罕见地没有跟尤殷商量,而是像早就决定好的那样,告诉尤殷,他明天不回来了。与其花时间煎熬尴尬地相处,不如早些分离来的自在。
顾良叹气,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已经没有尤殷相伴了。
夜深而寒,风紧而凉,顾良坐在石头上,四周阴森森的一片,顾良还能保持自身的安静。
顾良坐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顾良都不用猜,都知道这是桑秋尊者来了。
桑秋尊者开口了:“怎么,舍不得分开几个月?”
“……”顾良低头,道:“是。”
“不是还会留几天的吗?”
“我自己推掉了。”顾良低眉,道:“长痛不如短痛。”
“哦?”桑秋尊者有一丝惊讶。
一阵沉默之后,桑秋尊者道:“这主意,我出了一半。”
顾良很平静,问:“暂时分离吗?”
“没错。”
顾良眼神一暗,静静道:“那看来我应该问为什么了。”
桑秋尊者道:“在我的预想里,你应该会更激动一些的。”
顾良解释一句:“我之前有这么猜过。”
桑秋尊者补完后面一句话:“所以并不惊讶。”
“是的。”顾良点了点头,然后第一次转头,看向桑秋尊者,眼里全是不明白。
桑秋尊者叹一口气,道:“我估计你还没有发现,你心里不止有舍不得,还有不放心。”
顾良反问,火星四射:“不放心什么?”
“你在害怕。因为你和尤殷的联系只有轻描淡写的一点点,你怕分开久了,你就记不住她了。就像十年前你记不住徐天,就像十年后你记不得大多数与其他人的交往一样。”
桑秋尊者目光如炬,道:“你怕你在分开的几个月里分了心,忘记尤殷,忘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