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从掌柜那里得来的线索,顾良找到了一家赌场,准备要个说法。接着顾良找到了一家地下钱庄,这时候顾良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凡人为非作歹是必然,这家消失那家出现,而且一直如此,所以顾良一开始也只是要出口气。但当顾良发现地下钱庄有一批二十人左右的练气修士,甚至还有一名筑基修士做保镖时,事情对顾良来说就大条了。
一两个修士做贴身护卫,主人有德,顾良理解,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但有一批修士充当打手,就说明是有某个修行团体在扰动人间了。
根据这些蠢蛋的自报家门、顾良的威胁以及在天眼里寻找的结果,顾良和尤殷顺藤摸瓜地来到城外的一座山寨中。反正晚上睡是没心情了,就只能过来活动活动了。
这间盖在山上的寨子,凭良心说确实掩饰得很好,若是不靠近,必然是认不出这与山融为一体的“小城池”的。依山而建的石墙、厚木僚台、竹子搭起悬于空中的走道、无处不在的掩饰,这寨子绝对不是凭人力能完成的——就算可以,也不会这么默默无闻。
顾良看着寨上的僚台:“麻烦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寨主。”
上面有声音传来:“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来见凡主何事?”
被人称作凡主。顾良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个也只是知道了而已,屁用没有。
“你们不开门,我们可就闯进去了我数三个数,嗯……开!”
说着,顾良手在门上一按,灵力出,破门,这厚门倒在地上,砸出轰隆一声。周围的建筑居然没有破损,门也还完整,顾良在心里对这建筑的评价上升一分。
尤殷掩嘴笑:“公子,你明明没有数数。”
“我数了。”顾良一摊手,“心里数的。”
说话间,周围出现二十多人,把他们围在了中间。顾良眼疾手快把一个要击锣的人打晕,他可不想惊动整座山的人,这一锤子下去他可就得对付一寨子的人了……虽然目前似乎差别并不大。
守卫持刀,大声质问:“来者何人!”
“一个、两个、三个。”顾良伸手点了点,找到这些人里会使灵力的,然后用灵力把所有人都冲得失去意识,然后才拉起尤殷的手往里走,自言自语:“我又不是不认路,这么多人招待干什么?”
尤殷叹气,挽上顾良的手,说:“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公子也不知道下手轻点。”
“在这儿干守卫,总得有付出生命的准备。”顾良继续往前走,心里的邪火可是好好出了一口气,“不想死就不要当守卫。”
尤殷从侧面看着,突然踮起脚在顾良脸上啄一口。顾良一愣,然后傻笑:“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公子你成熟了。”
“胡说,我一直很成熟。”顾良不满,随手把拦路的人解决掉,也是小心地没有损伤这里的建筑。
顾良和尤殷争辩:“我最成熟了好不好?”
“好,公子你最成熟了。”尤殷翻个白眼,这还成熟?
……
寨中,大堂。主座是宽敞的红木玉珠大椅,两旁各十只石座,都铺着厚实的鹿毛与红绸,堂中的毛茸茸的地毯上干净地没有一丝痕迹。
此刻,一沧桑中年人坐在主座上,裹着紫与白色的貂皮,两手环胸,闭目沉吟。陪着他的还有三人,都锦衣华服,器宇不凡。
不多时,一人从外跑着进来:“凡……凡主,不好了!”
中年人睁开眼:“你过来。”
“是。”来者走进,凡主轻轻一巴掌打在来者脸上,也就意思意思。小令跪地:“小的知错了。”
凡主淡淡道:“站起来,重新说。”
“是!”小令低头:“对方共两人,但……”
“但是之后就不用说了。”凡主打断,“不要扯别的,说重点、说情况。”
“是!对方没有说来意,而且并不交谈,直奔大堂而来。阻拦的兄弟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
“哦?”凡主点了点头,再问:“但是其他人却没有受损?”
小令的头更低:“……是。无人不阻拦,来者也不会主动出手,而且周围都十分安好。”
凡主面无表情,然后挥了挥手:“你下去吧,也不要再设人阻拦,试试能不能把对方好声好气地请过来,试一次,不成就不要试了。”
“可是……”
“去!”
……
大堂之中,顾良看着面前的这个金丹中期的中年男人,这就是所谓凡主了。
“鄙人顾良。”顾良心血来潮地朝他轻轻鞠了一躬,心里带着一种愚弄井底之蛙后的优越感,然后顾良介绍了尤殷:“这是我妻子。”
“鄙人凡不为。”凡主捏了捏眉心,点明顾良的身份:“来人,给归心尊者看茶,上糕点。”
“那我就不装下去了。”顾良摊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自己的底子都被别人知道了,再什么扮猪吃虎、咄咄逼人就没意思了。
凡不为省去了寒暄,直奔主题:“尊者今晚前来……是为何事?”
顾良抱起杯子轻轻喝了口茶,不是他看不起这里的人,但这里真没有能放倒他的毒药。一嘴抿完,顾良悠闲地看着凡主,后者淡淡等着顾良喝完,同样淡淡看着。
对方很有气度……自己这般游玩一样的姿态倒是太过幼稚了。顾良突然抱拳,道歉:“先前不知凡主为人,言谈举止间多有怠慢与轻视,还请凡主莫要放在心上。”
凡不为不卑不亢:“尊者这可是折煞我了。”
顾良看了看周围的三人,对凡不为道:“我想与凡主好好聊聊。”
凡不为朝另外三人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三人一句话都不多说,立刻就离开。顾良惊讶于另外三人的执行力:“这些手下倒是很听话。”
“也可以觉得是畏惧、或许又是他们明白他们帮不了我。”凡不为呵呵一笑,“事情总有很多解释。”
“但能靠一己之力就构建一个扎根地下的黑暗帝国,其首领绝不是泛泛之辈。”
“尊者也并非泛泛之辈。”
“说事儿吧,”顾良咧嘴一笑:“我来要两个说法。”
“还请尊者明言。”
“今晚,我与妻子住于店中。掌柜与外人勾结,要谋害我。我很生气,这是我要的第一个说法。但一路上我的气也消了不少,而且人我也杀了,凡主又这般通情达理,这一个说法,不要也罢。”
凡不为意外,后点点头,再道:“那第二个呢?”
顾良:“在一路顺藤摸瓜过来的路上,我发现贵方很多凡间势力下都有修士庇护,若是一两个护卫倒也尚可,但一二十个修士充当打手者,比比皆是!这便是我要的第二个说法。原五大宗门清楚规定,修士不得以灵力扰动凡间社稷。凡主,你安排修士充当镇场打手、甚至杀手,是何居心!”
凡主点了点头,沉吟一阵,问:“这是因为我干扰了凡间?”
“是。”
凡主抬眼看顾良:“尊者要说法,那容我说说?”
顾良一伸手:“说说。”
“好。”凡主点头,“驱逐之战时,本地颗粒无收。官府不开粮仓、商会哄抬粮价,百姓贴妇卖儿仍死者无数,我压价发粮,这是我给尊者的说法;草寇犯城,烧杀掳掠,县官只图自身死活,我召集乡绅带领民兵抵御,这是我给尊者的说法;寻常百姓家无余钱,我出资援助,这也是我给尊者的说法。尊者问我要说法,可我让这一方水土百姓活得有望、让他们有生活,这难道不配当做一个说法吗?”
“说得好。”顾良怡然自得地拍拍手,这让凡主有些许不安。
“我一点都不怀疑,凡主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也无法去否认凡主的高尚行径。但是……”顾良前探了身子,“凡主你不仅做到这些高尚,同时还做了很多低劣的事,况且你的初心也不全为了高尚,不是么?”
“我无意从道德方面去评判一个人,因为一个人总是既有道德的时候、又有不道德的时候。”顾良摊手,“我要的说法从一开始,就是身为修士你却大肆干扰凡间,而你的初心道德与否,我并不在乎。”
“呵。”凡不为轻笑,然后问:“那尊者要我如何?”
“让你手下的修士撤出凡间。”顾良盯着凡不为的眼睛,“爱恨也好、善恶也罢,凡间事、凡间了。我不是个会杀价的商人,我的底线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修士不得以灵力大肆干扰凡间!”
凡不为拍桌子:“一旦我撤出,情况又将回到当初的样子,你这是在谋害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百姓!”
顾良同样拍桌子,一点也不输气势:“一旦修士侵扰凡间,百姓将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一个小小修士的喜怒无常与随心所欲就会给百姓带来灭顶之灾,比你所谓的谋害更甚!”
凡不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更何况,你办的这些事儿,不用灵力也可以做到。”顾良朝后一靠,“不让手下的修士去欺男霸女、不让手下的修士以非凡间的力量保护你的利益来源,你也照样可以是黑暗面的君王。我无意从道德去评判,因为不论善恶,它们是永远存在的。黑暗是不会消失的,它只会从一个人的手上转到另一个人的手上而已。你不干,还有别人。所以我并不反对你继续当凡主,只不过我觉得这一切都该有一个条件而已。”
凡不为说出了这个条件:“不得用修士的力量干扰凡间。”
顾良点头:“不错,你懂我意思了。”
“三天,我对你印象不错,所以我给你三天。”顾良朝凡不为伸手,“三天内,把手下的所有修士撤回来,把他们与凡间划清界限,禁制他们继续在凡间欺男霸女、为虎作伥。只要你做到这些,我个人便不再找你麻烦。”
凡不为不情愿地与顾良握手。
顾良离开之前,凡不为问顾良:“不用修士,你有想过我失败之后,会是什么样吗?”
“我已经说了,善恶这些事,我并不在乎。也许你还没听明白,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些: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