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哥摇摇头,低下了那颗骄傲的头,一滴眼泪,就这么落在地上:“之后,两个血奴拦住了我,我以为死定了……谁知,剩下的兄弟都杀回来救我,有两个人死了,都是第一次试炼就跟着我的……呼呼最傻,最喜欢跟着我,保护我,素素一直对我说,希望有我这样一个哥哥……”
眼泪越来越多,似决堤之水,止都止不住。
“之后,你们又被血奴一直追杀,又死了一个人,直到逃出一眼峡?”
“是的……最后,纤纤也死了,她也是为了保护大家……”长风哥泪眼濛濛地抬起头:“嚣张哥,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一刻,男儿有泪,借问任侠几时休,英雄有泪为谁流?
张孝恒叹了口气:“那么,你带出来的那是四个人怎么说?”
长风哥一愣,却是抬起头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张孝恒看着他的眼睛,难得拉长了脸,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独自离开时,他们怎么看你,但是有一点我明白,留下来的那些人,都是全心全意以你为首,信任你,经过这次,更是不惜付出生命的。”
“至于你说的那一句‘用兵如用冰,雪化自无痕’嘛?我承认,有点意思,但是我看过一本古兵书,里面有另外一种说法,叫做‘用兵如泥’。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差不多的意思?”
张孝恒摇头冷笑:“但是,‘用兵如泥’之后还有一句,叫做‘爱兵如子’呢!你明白吗?舍不得用兵,舍不得牺牲,怎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那是用兵,在战争之中,动辄数万人打成一团,你想保住每一个人?那才是有毛病了,但是平时呢?对待士兵,却应该如子一般啊。”
“再说了,就算雪化无痕,我问你一句,你现在,手里有兵吗?”
“我……”跟着他的也有十多个人,这能算兵吗?
张孝恒摇摇头:“你现在与其说是在带兵,不如说,是在带将,因为你根本没几个人,这一点一定要想明白,用兵如用冰,那是冰冷无情的,可是现在你的伙伴们呢?他们都是有血有肉,与你有感情的,你告诉我,用兵可以如泥,用将也可以吗?”
长风哥一脸震惊,此时他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用兵的确可以如融冰化雪一般,但现在的血杀试炼与用兵能等同吗?相反,现在不如说是带着组队前进的伙伴,或者说是带领未来的将领,要知道强将难求,能如带兵一般,让他们莫名其妙地送死吗?
由此一比,嚣张哥所说的“用兵如泥,爱兵如子”,境界上似乎才是更高一筹。
“你知道吗?依我看,以前,你只能称为一个领兵的将才,我看你年纪那么小,却能那么快组织那么多人,让他们服你,愿意跟着你,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你的弱点不是狠辣,而是狠辣得不是时候。”张孝恒说道:“可是经此一役,我发现你有成为大帅之才的潜力,因为你受到了触动,开始反思自己,开始重视身边大将了。”
“有容将之肚量,有惜将的心,才能统领大将。”
张孝恒站起来:“至于那六个背叛大家的人,有了力量想出头,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觉得他们背叛了你,是你的错吗?”
“不!他们背叛的是大家,而不是你!”张孝恒加重了语气,说完了这句话,随后闭上了嘴,看着长风哥粗重地喘着气,他正在消化着这些话的意思。
看着长风哥渐渐平静了一些,张孝恒将声音放轻,缓缓说道:“沈长风,你听我说,想要背叛的人,只是少数,即使那六个人,他们更多的,也许只是想借着机会出出风头,证明一下自己罢了,因为有你在,他们平常没有这个机会。但是,你是领队没错,可你不是他们爹妈,更不是他们的保姆,每个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你没必要把他们的错误往自己的身上揽。”
说完,张孝恒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留下一句:“珍惜信任你的伙伴们不就很好吗?世上哪有不败的将领?最重要的不是求胜的那颗心吗?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张孝恒走了,对沈长风而言很重大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小孩子闹别扭而已,他只是随便开解几句,自然就回去进行雷打不动的拳法修炼去了。
长风哥怔怔地看着张孝恒离去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才深吸一口气,狠狠将胸中浊气吐出来,接着仰天躺倒。
他呆呆地睁着眼,只看见漫天星斗如细沙般洒满天空,玉界的星空特别美,张孝恒不止一次感慨这一点,但只有此时,只有躺下彻底忘记自己,才能出现一种星星在我身旁,我仿佛也变成一颗星星的感觉。
现在,沈长风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愿意说,就这么躺着,在星星的注视下沉沉睡去,无论心中承受着怎么样的伤痛,比起浩瀚的宇宙来,都不值一提。
望星空乎,唯我独远。
念情深乎,唯我独陷。
知冷暖乎,唯我独试。
饮千杯乎,唯我独醒。
负重担乎,无悔英雄。
……
又过了五天,一号岔路终于有人出来了,只出来了五个人,这五个人全都面红肌瘦,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浑身血红,满身是伤。送回营地时,手脚都完好的只有两个人,她们是孪生姐妹,叫做王月溪和王月流。
除了她们姐妹二人,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缺了一些零件,多数是缺了手、肩肉、腹肉什么的,腿脚倒都挺完好的。
包括王月溪流姐妹,导师将他们一个个全都扔进灵修间恢复,灵修间是“谷灵”的灵农传承中包含的作品,能让未入七品的人获得灵身附体一般的恢复效果,张孝恒玉界的父亲张少杰以前的朋友就是因为受伤太深,进入灵修间也无效,才将“万灵诀”留给了张少杰,最后落到了张孝恒手里。
将学子们放到灵修间倒是没事了,可是,一号岔路的学子们究竟经历了什么呢?为什么只回来了五个人?又为什么回来的人大多残疾了?
此时没有答案,因为试炼还没有结束。学子们想直接去问一号岔路回来的人,但他们全都萎靡不振,即使从灵修间里出来之后,也躲到房间里不肯出来,当他们愿意出来之后,别人一提起这个,他们就闭口不谈,什么都不愿意说。
如此又过了几天,到了试炼的最后一天,当所有人都觉得再无人有可能生还的时候,一号岔路又爬出了一个过关者!
没错,这个人真的是爬出来的,他爬出来时,几乎已经断气了,他的双腿早已不见,一只右手也不翼而飞,身上各种零件该没的全都没了,只剩一个头,一个身躯和一只左手,是强烈的求生意志将他“吊”到了终点。
没错,当他即将到达终点,出现在导师视野之中时,两只血奴还跟在身后,打算慢慢虐杀他,所以,那名导师愤怒出手了,这个导师是愁绿。想不到愁绿如此厉害,据说两个血奴当场就散架,后来被龙绿也送进灵修间了。
好在当时救人的是愁绿,愁绿是水系灵者,而且是少见的拥有治愈灵法的灵者。正因为她一路用水系治愈法吊住这位学子的最后一口气,才将他最终送至训练营灵修间,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至此,第三次试炼惨淡收场,参加试炼的学子共有72人,第一岔路24人,淘汰十三人,死亡五人,六人过关。第二岔路无人淘汰,死亡9人,15人过关。第三岔路淘汰一人,死亡4人,19人过关。
将过关人数全部加在一起,只有四十人,这次试炼失败率达到了恐怖的50%,这次试炼,绝对是血杀训练以来,学子们遭遇的最大一次挫折,即使懵懂无知的第一次,也没有达到如此严重的损失率。
一个月的试炼结束,面对一切的时候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