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吞入药果,只觉一流清凉划入肚中,瞬间化开,五脏六腑都钻入一股清凉之气,四肢百骸立刻有一种胀感,体内像是有一只小鱼在沿着血液游动,甚至能真切的感觉到小鱼儿正游到身体某个部位,那个部位便有明显的凉意。小鱼儿就像找到了新家,自由自在的在体内游走,要把每个角落都探索一番。
“哦~”李楚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嗝儿,这回可不是什么清香味道,而是吐出些难闻的浊气。
接着又是第二个嗝儿,第三个嗝儿,足足打了五个长嗝儿,才感到终于舒服了不少,却把母猴子熏得远远躲到一旁。李楚抱歉的笑了笑,觉得好难为情。李楚猛然想起,自己吐出的浊气,正是体内积累的杂质所化,他从小就看医术,知道中医中讲究的便是气的引导,吐故纳新则百病不生,一般药物服用之后须持续几日方有效果,可这红莲药果刚一服下便见效果,药效快得让人惊讶。
猴王见李楚不再打嗝,拍掌赞许。想当年自己有幸服下一颗红莲药果足足打了一整天天嗝儿,放了整夜的臭屁才停下,想不到这小孩子体内如此干净,羡慕不已。
猴王呜呜低吼,吸引来李楚的注意。只见猴王左掌抱右肩,右掌扶脑后,左膝弯曲竖立,臀部坐在右脚跟上,姿势古怪滑稽,李楚忍不住笑道:“大猴子,你在干嘛?你的动作好怪。”
猴王看李楚没有跟着模仿,有些不悦,粗手粗脚的走近李楚身边,也不管他伤口疼痛,自己动手纠正李楚的姿势。这一下李楚不再笑了,大猴子将自己的四肢扭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拉扯抻到了伤处,传来一阵疼痛,可李楚看到大猴子认真的样子,也咬牙忍着疼痛不敢叫出声来。
猴王的动作看着简单,可轮到自己摆的时候真有些别扭,在大猴子的协助下,终于还算合格的摆出了同样的造型。猴王满意的跳到旁边,伸手盖住李楚的眼睛,似在告诉他把眼睛闭上。
李楚一闭上眼睛便感受到了体内的异样更强烈了。那股沁脾之气不再四处乱走,而是顺着自己的姿势又左手游至右脚,最后归于丹田,周而复始,并且所过之处不再有寒凉之意,反而温温暖暖舒舒缓缓,就像整个人泡在了温泉中,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下来。
李楚仔细的感受着气息地游走,刚开始的时候只感到一处,后来那股粗壮的气息像是化成了无数道气脉,充满全身各处经脉,顺着脉络形成了一条小溪,源源不绝的流淌。
李楚现下明白过来,大猴子正在教自己一套运功导气的方法,好让自己更好的吸收药果的药力。虽然摆出的姿势古怪难看,并且随着时间的增加感到手臂腿脚酸痛,可还是咬牙坚持,心想着大猴子对自己这么好,可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
两行鼻血从李楚的鼻孔里缓缓流下,可李楚并未发觉,仍在闭目导气。仔细一看流出的两行鼻血,与正常的血液不大一样,至少从颜色上看不同。平时的鲜血是鲜红色的,可李楚流出的鼻血确是红得发黑,并且非常浓稠,像是血液里面掺杂了许多物质。鼻血还在缓缓流淌,母猴子靠过来,用两片树叶轻轻帮着擦拭。
猴王见李楚坚持着导息,并已将血液中的杂质清洗排出,清血这一步也顺利度过,便自顾自的攀到洞内一处最高的石穴处,高枕无忧睡起大觉。
李楚在药果的神效下进入了一种掩耳闭目的空明状态。外界猴子们打鼾声一丝也听不见,保持着古怪的姿势也感觉不到疲倦。只感觉神识在一个广阔的天地畅游,自己像鸟儿一样飞翔,像鱼儿一样游泳,像小鹿在田野奔跑,像猴子在林间穿梭,像蟋蟀自由鸣叫……
李楚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像化成了石像,众猴子谁都不敢前去打扰,只有那只母猴守在一旁照看着。
时间飞逝,可在李楚的心境中只是一瞬而已,当他魂游天外一圈后,已经过去了三天。李楚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气脉通畅如释重负,身体充满能量,一丁点伤痛都感觉不到,估计伤势已经痊愈。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红的绿的各种水果,分量足够十个自己吃的,都是母猴子为他准备的,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觉可能有些久了。
“啊!”李楚舒展的伸了个懒腰,母猴子摇臂欢呼,也像是非常高兴。
众猴子收到信号全朝这边跳来,围着李楚蹦跳,把他真的当成了猴群中的一员。
李楚感到自己精力充沛,蹭得从地上站起,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不少,手臂也变长了一些,看看手掌,似乎也大了一圈,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药果的功效还是人类的成长过程就是这般,也没人跟他解释,他也糊里糊涂。孩子总是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做一些小孩做不了的事情,李楚也不例外,自然是很高兴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伸手摸摸身上的骨骼,摸摸自己的脸,感觉身上的零件像是全新的一样。用力伸伸胳膊踢踢腿,发现比从前灵活了许多,力气也大了不少,像现在这样一只手臂上挂着一只小猴子的情况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身体长大了一些,可心态却仍是个孩子,李楚又和众猴子一起吃喝打闹了一阵。
猴王不远处望来,看着生龙活虎的李楚又跑又跳,看来伤口是真的痊愈了。
李楚欢闹间,忽然看见了坐在大石上的大猴子,高兴的跑过去,一把抱住大猴子,在他的毛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大猴子,治好我的伤,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李楚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喜欢谁便以真心相待,哪里想到眼前这大猴子可能做自己的爷爷都够了。
被李楚这么一抱一亲,众猴子又在一旁呜呜起哄,把猴王搞得有些难为情,轻轻地推开李楚,低吼两声将猴群赶散。
忽然李楚拜倒在地,猴王一愣,其他猴子也围拢过这边。
李楚伤感地说道:“大猴子,猴哥猴弟们,我想我该走了。”算算时间李楚已经离家半个多月,家中无人,甚是挂念,如今伤情痊愈便有了归家之心。
众猴一听无不伤心,他们才与李楚玩成一片,这么快便要分开,几个小猴子更不舍得跑去拉李楚的手臂不让他离去。猴王却比其他猴子镇定许多。
李楚真情流露,想到这几日与猴群的相处,心下伤心眼中便溢出泪水,可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想起了血莲花,于是哀求道:“大猴子,我这一趟来就是来找血莲花给师傅炼丹治病,你是好猴子,能不能把血莲花送给我一朵让我带回去,好救我师傅性命。”
李楚言真意切,说完便深深拜倒。此言倒是句句属实。李楚来采着血莲花就是师傅炼丹所用的主药,由于去年不走运现在家中剩下的成丹已经不多,每次想到师傅发病时的痛苦,李楚便心生寒意,立志要为师傅炼多些丹药,治好他的病根。一片孝心,感动天地。
猴王见李楚苦苦哀求,面露犹豫,看着他眼泪滴答滴答落在石地上,防线终于被感化,大脚一拍地面,几个纵跃,没入了黑暗的岩缝。再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朵有些干枯的血莲花。
猴王从后拎起李楚,将血莲花塞入他的怀中,终于哄得李楚破涕为笑。小孩作势又要扑入大猴子怀里,被猴王一把推开,才没得逞。
这时母猴子从猴群中挤出,手中捧着像是一件拿枝叶粗糙编制的衣服。小李楚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想不到居然是一只猴子做的衣服,但丝毫不打折对礼物的喜爱。连忙套在身上,之前破碎不堪的麻袍被这新衣服一点缀,不但遮住了破口,还有些时髦,在众猴面前显摆显摆,喜欢的不得了。刚刚那被拒绝的一吻毫不留情的亲在了母猴子毛脸上。
众猴子护送李楚钻出岩洞,李楚眼前赫然出现了之前遇到的山峡,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走出岩洞,万般感慨。只见祥雾仍旧缭绕头顶,峡谷仍旧深不见底,两边山岩仍旧陡峭锋利,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可自己却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还奇妙被一群猴子救下,住在岩洞里养伤数日,最后还跟猴群成为了好朋友,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可身旁一张张可爱得毛脸还有怀中的血莲花,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真实的发生着。
众猴子引着李楚攀上附崖而长的粗藤,向上攀爬穿过云雾,居然没用一柱香的时间就登上了崖顶。当双脚踏上实地,李楚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按理说向上攀爬要比向下爬累数倍,可自己完成的这般轻松,中途都没停下休息,似乎浑身仍然还有不少力气没使出,李楚稍稍琢磨,想必是那血莲药果发挥了作用让自己这般力大无穷。
看众猴子嘻嘻哈哈,看来也不觉得多劳累,也对,攀爬本就是他们的强项。
就在崖顶的大树下,李楚找到了自己遗放的背篓跟包袱,药材倒是一个没少,可烧饼却多日不通空气发了霉,看来是没法吃了。不过众猴子中好多手里都抓着一个野果,纷纷扔到李楚的包袱里,把小包袱塞得满满的,李楚这下乐了,不愁这一路没东西吃了。想不到跟猴群相处短短几日,竟然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不但吃人家住人家的,走时还要拿人家的,拿的还一点不客气。
李楚收理好包裹,背上竹篓,与猴群告别:“待我打点好家中事务,便回来看望大家。若是师傅回来了,我便带师傅一起来感谢大家,我师傅可有好多神丹,到时候每人都送你们一颗。”
猴王一听,板起脸面,一边摇头一边重重砸地。
李楚跟猴王接触多日逐渐有了默契,试探问道:“大猴子,你不希望我将这些事告诉师傅吗?”
猴王连连点头。
李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信任大猴子,就像是对自己的师傅一样尊敬服从。
“好吧,我不会跟师傅说的。师傅要是在家,我便等他走了再来找你们,你们可要等我啊!”
李楚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大猴子率领众猴直等到李楚的小身影掩入树林才返回峡谷。
李楚满载而归,回程只用了五天时间,比去时还要缩短了两天。最重要是自己并不觉得疲惫,每天即使从早走到天黑,也没觉得四肢酸软无力,反而越走越有精神,就像是体内有用不完的力量,后来索性便由走改跑,身体完全活动开,行进如飞。稍稍感觉体力不济便停下按大猴子教的姿势调息一会,体内真气便又自动汇聚成溪,源源不绝,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就这么一路跑一路调息,转眼间就见到了自家的毛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