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祠堂中,两道人影无言以对,彼此都保持着沉默。
“恩公的身体情况作为魂体的我自是可以看出究竟。”妇人平复心绪后,沉声道。
老人淡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恩公能否讲些过往之事呢?凭着灵觉,我知道恩公的过往一定很精彩。”
老人摇头,似是不愿多说什么。
妇人将目光移向灵桌,打量着那些灵牌,五块崭新的灵牌格外显眼,放在最下方。
妇人目光轻移,最终定格在桌子角边一块毫不起眼的灵牌之上,她向前轻移脚步,来至灵桌旁。
老人看着她的动作,默然不语,似是知道她要做什么。
妇人拿起这块旧灵牌,打量着上面的字,道:“道尘?红尘中悟道,是在尘封过往,还是在逃避未来?”淡淡的话语传出,令旁边的老人暗自叹息。
“恩公就是这位道尘真人吧?”
恍如晴天霹雳的话,立刻惊醒了老人,他那双暗淡的眼神,此刻泛出滔天精光。
“当初道衡来此地之时,你想必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老人疑惑道。
妇人淡然点头,道:“我是听到了,而且还知道那位掌教是你的师兄。”
老人沉默,如果听到了那些话,很容易推测出他们的关系。
“看来当初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让恩公您身体大变,修仙之本废弃,无法再进行修炼。”
老人沉默,缓缓道:“你都看出来了?”
“我只看出您的身体大致状况。”
老人轻轻摇头,道:“什么状况?当年道衡用尽一切力量来救治我,都徒劳无功,自是因为不知其因。”
“您定是被非人的秘术或者被死灵之气所伤,才会致使您三魂七魄被伤的如此彻底。”
老人道:“你怎会知晓这些?”
“家祖是以盗墓为生的,终日间行走在地下自是见识过不少阴森秘法与污秽死灵,偶尔间有族人被那尸物所伤,便会丧魂失智,成为行尸走肉的傀儡。”
老人闭目,半晌后,睁开双目,问道:“如何医治?”
妇人轻轻摇头,道:“无法医治,若非您修为极高,怕也是难逃厄运,但是如今,您的魂魄也在这隐晦的伤势下,逐渐走向死亡,最多再有三四年,您的魂魄便会油尽灯枯。”
老人呵呵一笑,道:“还有三四年啊,这么久,这一百五十多年也是老天多给的时光,如今得知大限将至,倒也有种解脱之感。”
妇人沉默不答,她没想到老人竟会将生死这般看待。
或是失去了希望后,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煎熬等待死亡的降临吧。
“我可以将您灵魂之伤治好。”
老人心神一震,随即又恢复平静,道:“怎么医治?无数天才地宝都被那位掌教拿来试过,都没有找到能够将此伤痊愈的灵物,你一个魂灵,又有什么本事呢?”
“融魂!”
“融魂?”
老人一呆,道:“何为融魂?”
“灵元精魂本就为了与青凡残缺的魂魄融合,可以让他体内残缺的灵魂成为一条完整的魂魄,但是五年前我命中的灾劫却让这梦想付之东流,成为一场空。”
老人道:“就是那被黑雾所吞噬的一半灵元精魂?”
妇人点头,道:“因为另一半属于历代先祖的精魂被吞噬,所以我才成为了不完整的灵元精魂,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但是却无法长久保持这幅形态,更无法转生。”
老人突然间似有所悟,明白了这妇人的真实用意,道:“你是想以融魂之术替我将伤治好?”
妇人报以微笑,道:“是。”
老人道:“如果是那样,你会怎样?”
“不复存在,化为虚无,永远消逝在天地间。”
“那青凡如果一直残缺灵魂,是否他百年后也会步你前路?”老人声音焦虑,缓缓道。
“是。”
老人沉默不语。
祠堂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短暂的宁静过后,妇人道:“其实恩公不必介意,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我擅自离开寒冰洞,也不会发生此事,您不必多心,只要您伤势痊愈后,多多照顾凡儿就是对我的补偿了。”
老人道:“若是你一直这样存在,你会怎样?”
“没有必要,与其如此活着,不如成全您,因为您是好人。”
老人道:“好人?呵呵,正是因为我是好人,才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罢了,都过去了。你想我怎么做?”老人道。
妇人眉目轻扬,缓缓道:“沉着静心,诸事不扰本心,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睁开双目,这份痛苦一定要忍受,因为这是灵魂的痛苦。“
“之后,您会恢复以往的修为,甚至说在这庞大无比的灵魂之力的滋养下,会突破原有的境界,达到你修为境界的最高峰。”
“仙境吗?”老人心中浮现这三个字后,缓缓闭上双目,坐了下来。
“恩公若是有那机会,就去星森深处幽谷中修炼吧,那里灵气较之外面浓郁的太多太多。”妇人在老人坐下后,道。
“我们开始吧。”妇人表情无悲无喜,有的则是一种淡然,她转身看向堂外的阳光,心起一丝执念,轻声呼唤道:“凡儿,娘走了……”
随即,妇人的身影逐渐淡去,化为了百条精魂,在祠堂内呼啸飞舞,随后,在一道秘诀的牵引下,百条精魂环绕着盘坐的老人,将他紧紧包围。
顿时,阴森诡异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祠堂。
片刻后,精魂自老人的七窍进入其体,弥补着他失去的灵力,而在这灵力达到圆满后,终于找到了他那枯竭的魂魄。
随即,百条精魂一拥而上,滋养着这枯竭的灵魂。
半个时辰后,一道金芒透过房顶,直入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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