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老名陆不修,乃无法帮元老之一。
只听门外一人朗声笑道:“怎么看我来了,反倒收拾了?”这声音充沛洪亮,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踏步进来,相貌平平,甚至给人一种忠厚的感觉,此人步履沉稳,如一座铁塔缓缓移动过来,令人感到一股强劲的压力。
不过这压力只一瞬,司马先生见他走来,含笑道:“陆长老怎么今日有功夫光临寒舍?”陆不修笑道:“你这可不能叫寒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斯是陋室……什么什么的?”
司马先生哈哈一笑,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陆长老你不爱看书,却偏爱说这文雅话。”说罢命小马撤下茶具,烫了一壶酒来。司马先生亲自替陆不修倒满一杯,道:“外面风寒,喝下暖暖身子。”
陆不修接过酒来,细咂两口,叹道:“还是你这的酒喝着舒服!”司马先生道:“你要是喜欢,临走不妨带上一些。”陆不修双眼一翻,道:“怎么,全都给我又怎样?”司马先生笑道:“好,就依你!”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陆不修却忽然收敛了笑容,逐渐低沉下去,司马先生见他似有心事,便道:“陆长老在想什么?”
陆不修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司马先生疑惑道:“难不成你要我猜?”陆不修苦笑着道:“那你不妨猜猜看。”司马先生收起笑容,缓缓地道:“你适才进来时,脚步并不快,语速也不快,不像是有事找我。而眼下已是年关,上至帮主,下至帮中小统领,无不在忙碌,可你却很悠闲……我猜你来找我一是因为百无聊赖,二嘛,你是想和我谈谈无法帮的事情。”
陆不修奇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跟你谈本帮的事情?”司马先生平静地道:“前不久任副帮主提出要建立分舵,你也是极力主张,可是被帮主驳回了,是不是。”
陆不修轻叹道:“不错。”司马先生道:“我猜这正是你来找我的原因。”陆不修赞道:“你全猜中了……阿明啊,我的确是为这事来的。”
原来司马先生本名司马明,除帮中几个首脑,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只因司马先生于无法帮有很大的功劳,人人都尊他一声“先生”,时间久了,大家都只叫他司马先生,而不知道原本的名字了。
司马明微笑道:“在整个无法帮,恐怕也就你这么叫我了。”陆不修道:“那是啊,你是人人敬仰的司马先生,就连帮主都这么称呼你,谁还敢对你直呼其名呢。”
司马明不置可否地道:“那也未必。”陆不修道:“什么意思?”司马明道:“说吧,你找我究竟想说什么?”
陆不修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你觉得任副帮主的提议如何?”司马明道:“很好。”陆不修没料他这么快就回答,怔道:“你也以为很好?”司马明道:“他的提议早在几年前我就想到了。”
陆不修一惊,忙道:“那你为何不说出来?”司马明低头不语,陆不修急道:“怎么不说话啊?”司马明道:“陆长老难道没想过,这计划实施起来有个很大的困难。”陆不修道:“什么困难?”
司马明道:“你既然极力赞成任副帮主的提议,难道没想过具体怎么实施?”陆不修略显尴尬,双手抬起来又放下,道:“这不是……这不是被帮主驳回了吗。”司马明道:“任副帮主的提议是要在大宋二十三路,每一路设一处分舵,是不是。”
陆不修道:“不错,如果真能这样,那么我们无法帮便可以掌控整个天下,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我们的耳目,不仅如此,我们还可彻底压住其余武林门派。”
司马明点头道:“几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陆不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困难?”司马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自古以来,凡是搞分封的王朝,都没有好下场。”
司马明更不懂了,一双眼直愣愣盯着他,道:“什么意思?”司马明想了想,道:“且不说这二十三路分舵需要抽调多少人手,而这分舵舵主的人选亦是重中之重,更不说建设二三十处分舵需要耗费多少银两……只说一样,这二十三处分舵撒在各地,倘若他们暗里相互勾结,拉帮结党,亦或是各自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对我们总坛阳奉阴违,我们该当如何?”
陆不修喃喃地道:“这……”司马明接着道:“一旦发生这样的局面,我们将再难控制住他们,而等他们实力强大了,此消彼长,我们弱了,那时我们便成了砧板上肉,周天子的权力被诸侯架空,一旦他们犯上,我们又当如何?”
陆不修听得冷汗直冒,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司马明道:“姬帮主在,他们或许不敢造次,可哪天万一姬帮主不在了,陆长老你可想过是什么后果?”陆不修倒吸一口凉气,对方的话显然是醍醐灌顶,令他悄然生出一股恐惧。
司马明道:“你我兄弟辛辛苦苦,流血无数创下的基业,那时可就毁了。”陆不修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着司马明,目光锐利如刀,道:“你既然几年前就想到了,那么以你的智慧,一定有办法避免这个局面,是不是?”
司马明好整以暇地道:“你凭什么以为我想到了办法?”陆不修道:“很简单,就凭你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明的人,就凭你是我无法帮的张子房,诸葛亮。”他的目光更加锋利,仿佛要劈开对方的面具。
司马明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任他如何锋利,司马明的眼神就好像一张盾牌,给挡在外面。他道:“周朝实行分封制,最后被诸侯给架空,请问他们想到了什么办法?”
陆不修不依不饶地道:“你这是狡辩,无法帮怎能和古代王朝相提并论?”司马明漫不经心地道:“性质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陆不修以审视地眼神看着他道:“阿明,你跟兄弟我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背着帮主在打什么算盘?”
司马明微眯着眼道:“陆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被帮主听见了,你岂不是害了我?”陆不修终于收起了他锐利的眼神,低头看着酒杯。司马明道:“陆长老的问题我已解答了,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