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真道:“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在受着欺压,他们需要帮助。”
余生道:“是的,就说我们上次帮助的吴怜吧,这世上像他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袁溪看了看众人,道:“可是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我们就几个人,这……”
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世上不公之事太多,帮得了一个却帮不了所有,一些江湖游侠,他们虽然行侠仗义,可是说起来,他们帮助的人并不多,改变不了什么。
姬若离道:“其实这些话都是我那位萧大哥和我说的,他常说这世上很多事总要人去做的,正是因为没人做这样的事,江湖乱了,天下乱了,正义公道乱了,才会有无法帮这样的存在。”
众人此刻酒已微醺,有了三分醉意,袁溪一拍脑门,道:“我从少林寺下山时,师父就跟我说过,外面世道不太平,我空有一身功夫,每天却只在码头当苦力,现在想想,真浪费了。”
余生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干一件大事。”
姬若离道:“诸位有这样的想法,足以见得都是大好男儿,只是眼下时机未到,不能轻举妄动。”
饮罢杯中酒,正是疏星淡月,灯火阑珊之际,姬若离辞别众人,前往杭州。四人静默多时,杨胜祖道:“你们怎么看。”
袁溪道:“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余生微笑不语,宋妙真道:“同样是女人,我却没有她这样的胸襟魄力。”
杨胜祖道:“要对抗无法帮,这事谈何容易啊。”
袁溪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她这一去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其实一切因果早已天注定,我们走着瞧就是了。”
众人相视而笑,齐声道:“谨记大师教诲!”
几日无事,袁溪已正式上任成为平江府一名捕快,杨胜祖宋妙真师兄妹一如既往在街头卖艺,余生还是那样,整天无所事事,东跑西遛。
这一天早,余生在街上吃了早饭,正遇上袁溪穿着便服走过来,二人打了招呼,袁溪愁眉苦脸地道:“吴怜死了。”
余生大惊,袁溪道:“就在昨晚,今天早上他邻居报的案。”
吴怜的邻居昨夜听到他家中有动静,却没敢出门看,等到了天明,去敲他家门,发现门是虚掩着,于是走了进去,就看到了吴怜倒在血泊中,吴怜的女儿赤身裸体躺在地下……
余生道:“这……是谁干的?”
袁溪道:“还不知道,吴怜和他女儿都死了,他女儿死的时候,是赤身裸体的。”
余生道:“那尸体呢。”
袁溪道:“府衙的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将尸体抬回去了,不过我听说吴怜所在的牡丹棚,有人去府衙将尸体领回,现在估计已经下葬了。”
吴怜在此地无亲无故,只有一个女儿,和牡丹棚里的一些伙计朋友,可他们为何草草将尸体下葬?
余生想了想,道:“是朱代,一定是朱代干的!”
袁溪道:“不会吧,上次姬姑娘不是帮了我们,朱代不是已经放过吴怜了吗。”
余生道:“可是姬姑娘已经走了……”
袁溪道:“你是说朱代知道姬姑娘走了,才下的手?”
余生忙道:“我姑父呢,他怎么说?”
袁溪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准备结案了吧。”
余生转身便走,袁溪叫道:“你去哪?”余生道:“去找他!”
府衙后院中,刁德智看上去很清闲,在一棵浓荫大树下,坐在一张圈椅上,面前一张桌案,放着茶点,他正闭着眼享受着侍女的按摩。
不多时,余生走进来,叫道:“姑父,吴怜的案子为什么这么快结案!”
他声音极大,没到他面前就开了嗓子,刁德智被吓了一跳,看是余生,便挥了挥手,侍女退下,刁德智在椅子上挪了挪,靠在上面,道:“早饭吃了吗。”
余生道:“吃了。”
刁德智道:“你也知道吴怜的案子了。”
余生道:“也是刚刚听说,我觉得吴怜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
刁德智看着他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余生道:“吴怜一个唱戏的,平常很少跟人接触,突然被杀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刁德智道好整以暇地道:“听你那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余生道:“我猜和朱代有关。”
刁德智道:“说说看。”
余生将吴怜和朱代的恩怨简单说了,道:“牡丹棚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快就领回尸首下葬,他们想草草了事,不愿多谈,对方一定是有权有势,得罪不起的人。”
刁德智呷了口茶,咂嘴道:“可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啊。”
余生急道:“我没证据,但案子只要有疑点,就不能草草结案。”
刁德智道:“他的一班伙计朋友都不追究了,民不究,法不管,你操什么心呢。”
余生道:“他们不追究是因为他们不敢!”
刁德智渐渐拉下脸,道:“就算是朱代干的,你想怎样,你又能怎样?”
余生一时语塞,刁德智叹道:“得罪了朱家人,别说你这个团练使保不住,连我这个知府都保不住。”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没有朱勔,刁德智就做不成这个知府,刁德智做不成知府,余生也就当不了这个团练使,二人的饭碗,是朱勔给的。
余生道:“可是姑父身为一方知府,百姓的父母官,这两条人命难道就坐视不管?”
刁德智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一晃,怒道:“放肆,论公我才是平江知府,论私我是你姑父,怎么做官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余生忙躬身道:“小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刁德智面色一缓,冷笑道:“你觉得什么,人命值几个钱,别说他吴怜只是个戏子,就算是你我,在朱勔眼里,在大宋皇帝眼里,算得了什么。”
余生为难地道:“我也不想得罪朱家人,可是……”
刁德智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团练使,每天吃喝玩乐,不是很好吗。”
余生道:“那吴怜也算是平江的名人,如果把这案子压下,恐怕对姑父的名誉会造成影响。”
刁德智不耐烦地道:“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该干嘛干嘛去!”
余生走后,刁德智叫回侍女,接着按摩,他思来想去,觉得余生说得有理,吴怜毕竟是个名角,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到时候平江府一定会以讹传讹,谣言满天飞。
于是刁德智决定,从平江牢城中,找一个死囚犯,代替杀害吴怜的凶手,择日处斩,这样就能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
果然,三日后,闹市中斩首一人,说是杀害吴怜一家的凶手,老百姓哪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对此事信以为真,被斩之人,虽然是替他人顶罪,但也是犯了死罪,倒也不冤。
当晚,余生在一家青楼门口守着,他知道朱代马上会从这出来,他想当面问问朱代,吴怜父女的死,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不多时,朱代满面春风,在三五名家丁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余生立马迎了上去,朱代笑道:“这不是余生吗,怎么,你也来这里玩啊。”
余生微笑,拱手道:“朱公子,近几日平江发生了一件命案,不知公子听说了没有。”
朱代一行人迈步走着,余生跟在一旁,朱代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吴怜父女的事情吧。”
余生道:“吴怜父女惨死在家中……”
朱代道:“这和本公子有什么关系?”
余生低头不语,朱代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派人杀了他们?”
余生道:“我只是想问问,朱公子是否和此事有关。”
朱代冷笑道:“我的确和此事有关,就是我派人杀的他们,你现在知道了,想怎样。”
余生道:“我不想怎样。”
朱代轻蔑地道:“谅你也不敢怎么样,你真应该和你姑父学学,他可比你乖多了。”
朱代大笑,众家丁也面露不屑,众人得意洋洋走过长街。
余生望着他们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却没有办法。如果面对此事的是战天阙,朱代的脖子已经被踢断了,如果是冷落禅,那再简单不过。
可是余生不得不有所顾忌,也正是因为这些顾忌,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一点不洒脱,哪对得起“浪子”这个称号?
也许是他从小就在人际场,官场中长大,见得太多,因此做起事来,不免会思前想后,有时还会畏首畏尾。
直到现在,他感到对这件事无能为力时,他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所以,他醉倒在管彤的怀中,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逃避得了,总之躲得一时是一时吧。
管彤轻抚着他的额头,一对翦水眸子充满爱意,她轻轻说道:“睡吧,这件事就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