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华拳门下,已经负伤累累,即便有七星盟相助,但无法帮人多势众,不过两日,华拳门弟子便已死伤大半,除去姬若离等人,尚有一战之力的,不过二三十人。
这次进攻华拳门,同样是任更雄发号施令,因为吃了子午门的亏,这一次任更雄不再和对方玩什么阴谋诡计,而是以人数强压,华拳门人,七星盟诸人这两天可谓浴血奋战。
时值正午,乔越山与七星盟诸人坐在正厅,望着众人一筹莫展,良久,他叹道:“诸位豪杰义士均是为老夫所累,老夫实在是……”
战天阙道:“事已至此,说这何用,已经是第三天了,无法帮不会给我们多少喘息时间。”
方悔道:“也不知道大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梅傲雪道:“乔前辈,若果真请来令弟相助,当真能解眼前之危吗?”
乔越山道:“即便不敌,至少也能撑住一段时间。”经过两日的血战,乔越山深刻认识到无法帮的实力,远非华拳门可比,对于援兵,他其实已经没有先前的自信。
杨妙真接道:“乔前辈这话可说得没底气了,撑了一段时间之后呢,我们又当如何?”
方悔低着血迹干涸的脸,道:“是啊,无法帮高手众多,又铁了心灭掉我们,我看这援兵……”不等他说完,杨胜祖道:“七弟,别说丧气话,这两天咱们固然损失惨重,但无法帮不是也付出代价了吗。”
众人默然,谁都知道,这样的鼓励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无法帮的那点损失本就无足轻重。
乔越山忽然起身,朝着众人躬身抱拳,道:“诸位高义,老夫已铭记于心,若得机会,定当报答,待过了午时,老夫与门下弟子,会护送诸位杀出一条血路。”
岳琳琅道:“你有破敌的办法了?”
乔越山苦笑,一直静坐的姬若离此时开口,她道:“我们也算得上同生共死了,乔前辈此刻说这话,难道还把我们当外人?”乔越山道:“当然不是,只是老夫实在是……”
姬若离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七星盟最重信义,答应的事,就不会食言,乔前辈还是将话收回吧。”乔越山又感激又惭愧,默默地坐回椅子上。
岳琳琅道:“离姐姐,我们当中就数你最聪明,难道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方悔忙道:“对啊,我曾听大哥说过你当日在子午门对抗无法帮的事,让他们栽了个大跟头,怎地如今……”
姬若离嘴角露出一丝苦涩,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日子午门我有时间准备,可这次无法帮来得太快,我们在措手不及中苦战两日,现在外面必定已被重重包围,我也无计可施。”
冷落禅道:“无法帮打定主意要消灭我们,必然不会轻易罢手,我看这短暂的平静之后,只怕是更大的风雨。”
冰儿道:“难道我们要在这等死?”
姬若离道:“如今我们只有等待援兵,里应外合,挫一挫无法帮的威风,再图良策。”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午时将过,乔越山吩咐下人做了饭菜,众人知道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一场生死决战,战天阙先开口道:“有酒吗。”
乔越山一怔,随即命人上酒,姬若离先给他斟满,然后自斟一碗,众人依次倒满,姬若离缓缓起身,端起碗,正色道:“诸位,此番若得援兵,则有一线生机,若援兵不至,那么我们将会迎来一场死战,这晚酒,就当给我们自己饯行了。”
乔越山郑重地道:“诸位高义,老夫只有来世再报了!”方悔昂然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舍生取义,死得其所!”喝罢将碗摔在地下。
这时忽听门外一人高声道:“大哥,弟弟来迟了!”众人闻言一怔,乔越山喜道:“是二弟!”只见乔越海王和二人匆匆跑来,乔越山见他二人衣衫褴褛,肌肤尚有血污,大吃一惊,道:“二弟这是……”
乔越海喘了几口气,道:“大哥,弟弟来迟了……”
乔越山看他们的样子已猜到了八九分,说道:“你坐下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和接道:“这位想必就是华拳门的乔老英雄了,这几位一定就是七星盟的义士了吧。”
姬若离道:“你是何人?”
乔越海道:“他是我朋友,卓云贤侄和萧雁群少侠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和王兄谈些事情,我心急如焚,立刻着急门下,星夜驰援,可是没想到啊……”
众人心中一紧,姬若离紧问道:“没想到什么?”
乔越海面露悲戚,道:“没想到我们途中遭遇无法帮的埋伏,我和王兄拼死杀出重围,一路狼狈不堪,总算是赶来了。”
方悔急道:“那我大哥他们呢?”
乔越海苦笑道:“别说萧少侠,我和卓云贤侄都失散了……”乔越山强忍心中悲恨,道:“你能来就好……”
方悔道:“难道大哥三哥他们……”战天阙握紧双拳,转身欲冲出去,姬若离道:“等等!”她说得声音并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战天阙面露不解,姬若离看看强打精神的乔越山,又看看乔越海和王和,不疾不徐地问道:“小女子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乔越海前辈。”乔越海道:“当然,你想问什么。”
姬若离目光闪动,道:“你们来时,门外可有无法帮众?”
乔越海道:“没有,我估计他们可能躲在暗处观察,等着把我们一举拿下。”
姬若离信步走到他面前,道:“乔前辈说你们在途中遇到了无法帮的伏击?”
乔越海叹道:“是的,不然我们怎会如此下场。”姬若离道:“那么无法帮伏击你们的地点在何处?”乔越海脱口而出:“壶口一带。”说罢似觉不妥,下意识看向王和。
姬若离道:“据我所知,壶口在平阳府的西边,二位若是来救援我们,为何不直接南下,而要往西去呢?”
王和道:“是这样,当时乔兄在我那里,我家就在壶口一带。”
姬若离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道:“既然乔越海前辈不在平阳府,那么他又怎能调集手下赶来支援呢?”
乔越海道:“我当时身边带了一二十弟子,抽出一人回去搬救兵,剩下的就先叫来了。”
姬若离点头道:“原来乔前辈去朋友家做客,要带一二十弟子去。”
乔越海有些不耐烦了,道:“这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问什么。”
姬若离道:“无法帮此次来势汹汹,必定会派遣大批人手,乔前辈你们只有一二十人,却能逃出无法帮包围……”
众人面面相觑,乔越海道:“我说过了,我们是分散突围,我们也是拼死才逃出来的。”
姬若离还要发问,王和道:“乔大爷,我和令弟负伤累累赶来救援,却有这么一个人对我们充满了敌意,这是何道理?”
乔越山回过神来,道:“姬姑娘……”姬若离朝他一揖,道:“小女子的问题问完了,开罪二位之处,还望谅解。”乔越海王和二人用罢了饭菜,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开始向乔越山询问华拳门情况。
姬若离叫上七星盟诸人,离开大厅,此时午时已过,日头西斜,照在墙边沾着血的翠竹上,散发出诡异的光芒。那竹子上的血,正是这两日激战的后果,华拳门里大概也找不到干净的地方了。
冷落禅道:“你刚刚一直问他问题,是不是对他起了疑心?”
姬若离负手望着竹子上的血迹,悠悠地道:“你们真的相信萧大哥他们出事了吗?”
战天阙道:“难道没有?”
姬若离不置可否地道:“四弟,以你的观察,那乔越海和王和,是什么样的人?”
冷落禅心中一凛,这些人中,要论识人的本事,出了姬若离,便数冷落禅了,只因他做了多年的杀手,常在暗中观察人,有时甚至要观察上数月之久,除了观察那些人生活习惯外,更要掌握那些人的性格爱好,久而久之,冷落禅识人的本事便练了出来。
不过姬若离突然把问题转向他,这让他颇感意外。
冷落禅略一思索,给了两个字:“难说。”
姬若离意味深长地道:“难说的意思,是不是他们所言,未必是真?”
冷落禅道:“其实你心中早就有决断了吧,要不然你不会问他那些问题。”
姬若离道:“他们二人所言太违背常理。”
岳琳琅道:“离姐姐你是说大哥他们没出事,可是他们俩受着伤来的啊。”方悔道:“是啊,如果没出事,那为什么还没回来?”
姬若离轻叹道:“所以我只是怀疑啊。”
冷落禅道:“不管怎么样,大家还是小心一点。”众人回到大厅时,见乔越山乔越海兄弟俩在讨论如何御敌,却不见了王和。
姬若离道:“乔前辈,你那位朋友呢。”
乔越海道:“王兄和弟子们一同巡视去了。”姬若离道:“我们人数不多了,其实巡不巡视已经不重用了。”
乔越海道:“话虽如此,可有人盯着,总比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进来好。”
姬若离道:“二位前辈可商量出对策。”
乔越山道:“二弟的意思,如今无法帮大军压境,我们孤军困守不是上上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姬若离道:“如何主动?”
乔越海道:“无法帮一直没有动手,想必是再等着一举消灭我们的时机,今夜最有可能,我们不如趁着夜色,分散突围出去,能跑一个算一个。”
战天阙冷笑道:“分散突围,你们就是分散突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么快就忘了?”
乔越海脸一红,干咳两声,道:“我也只是建议……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提议,不妨说出来听听。”
姬若离道:“分开肯定不行,我们本就势寡,一旦分开,马上就会被逐个击破。”乔越海抬起鼻孔,道:“那依着你呢?”
姬若离沉吟片刻,道:“乔前辈,我记得您说过,华拳门有条秘道?”
乔越山点头道:“是的,也是在当初修建宅子时发现的一个地洞,就干脆把它扩成秘道了。”
方悔道:“有秘道,有秘道我们为什么不早点走?”
乔越山苦笑道:“这两日我们忙着和无法帮厮杀,要不然此刻姬姑娘提起这事,我都要忘了。”
姬若离道:“那我们就从秘道退走,就现在。”
乔越海道:“等等,我觉得此事不妥!”
姬若离道:“有何不妥?”
乔越海道:“敌人久久没有动静,说不定已经发现了秘道,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过去,说不定会落入他们的埋伏中,更何况贤侄和萧少侠他们还没有回来。”
乔越山也有些犹豫,姬若离道:“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等下去,若我们逃脱了,再想办法跟他们会合不迟。”乔越山道:“好,就听姬姑娘的。”
乔越海道:“我去叫王兄,还有剩下的弟子,跟你们一起。”说罢快步出屋。
姬若离等人在乔越山的带领下,穿过厅堂小院,往秘道走去,途中姬若离问道:“令弟可知这秘道在何处?”
乔越山正要回答,忽见一弟子急忙跑来,喊道:“掌门,不好了,无法帮攻进来了,乔二爷正在抵挡他们,掩护弟子杀出来报信。”乔越山儿子生死不明,如今弟弟又被敌人包围,方寸大乱,忙道:“快带我去!”
姬若离喝道:“乔前辈且慢!”乔越山不听,杨胜祖箭步上前,芦叶枪寒光一闪,横在乔越山面前,姬若离忙道:“乔前辈……”没等她话说完,那通信的弟子忽然发难,一把匕首刺向乔越山。
他离乔越山最近,而杨胜祖虽挡在他面前,但终究有数步的距离,乔越山大惊之下已来不及反应,匕首刺进他小腹,乔越山大吼一声抓住他手腕,这时冷落禅扬手,一柄短刀插进那弟子手臂中,他欲弃刃而逃,杨胜祖人枪并行,使一招“跨虎开山”,枪杆击中那人胸口,撞在墙上,枪尖倒转,跟着一招“白蛇吐信”,抵住他咽喉。
乔越山喝道:“你不是我门下弟子,你是谁!”
冷落禅道:“不好!”闪电般窜到他面前,捏住他下巴,避免他咬破口中毒囊,方悔替乔越山止血包扎,乔越山喘息道:“姬姑娘,此人必是无法帮的,只不知我二弟现在如何了。”
姬若离看着那名弟子,道:“我们与你无法帮苦战两日,华拳门所剩弟子一共二十二人,可我看阁下,面生得很呐。”
冷落禅手指运劲,那人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杨胜祖道:“乔二前辈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人冷笑不语,姬若离叹道:“他什么也不会说的。”冷落禅手指用力,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人喉咙被捏断,贴着墙坐在地下。
姬若离道:“乔前辈,你可相信我?”
乔越山道:“姬姑娘这话何意?”
姬若离道:“如果相信我,我们现在就退往秘道,一刻也不要耽误!”
乔越山看了看前方,又看看自己伤口,咬咬牙,道:“好!”众人走了片刻,只见乔越海王和二人匆匆奔来,乔越山喜道:“二弟!”
姬若离暗暗皱眉,乔越海惊道:“哥你受伤了?”乔越山道:“伤口不深,不碍事的,你怎么样了?”
乔越海叹道:“无法帮突然进攻,我和王兄拼死杀出,到处找你们,总算找到了。”
姬若离道:“那二十二名弟子,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乔越海黯然点头,乔越山道:“没关系,只要你能活着……我们快走吧。”姬若离暗暗向七星盟诸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
没走多时,将近秘道口时,忽听半空一人喝道:“乔老匹夫哪里走!”杨胜祖反手一枪,挡下来人的刀,无法帮众从四周围了上来,宋妙真梅傲雪冰儿三人守住姬若离,岳琳琅方悔二人护住负伤的乔越山,展开厮杀。
混战中,乔越海王和逐渐向乔越山靠拢,方悔岳琳琅始终保持在乔越山十步之内,其余人被无法帮众隔开,距离越来越远,姬若离高声道:“乔前辈当心!”王和最先发难,一刀斫向方悔,方悔吃了一惊,怒道:“好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岳琳琅见方悔遇袭,挺剑去救,乔越海趁机出手,一掌拍在乔越山后背,乔越山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又觉小腹一凉,眼前便出现乔越海狰狞的脸。
乔越山目眦尽裂,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乔越海冷笑道:“哥,谁让你不识时务呢,可怪不得我!”他手臂用力,乔越山握住刀柄不住后退,乔越海本欲抽刀结果了他,眼前一花,跟着手腕一阵剧痛,被战天阙用脚踢开。
乔越山惨叫着拔出刀,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跌坐在地下,战天阙双腿连环飞踢,展开疯狂进攻,将挡在他面前的人一一踢开,乔越海步步后退,苦战中众人渐渐向秘道靠近,无法帮众一个接一个躺下,王和被杨胜祖一枪刺穿心脏,最后只剩下乔越海和三五个人,他们不敢再追,只好看着他们进入秘道。
而秘道里面尚有机关,从里面按下,则彻底将门封死,乔越海是不可能再进去了,他看着险些被战天阙踢断的手腕,怒哼一声,道:“看你们能逃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