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都领了圣旨,名正言顺的将扬州拿到手里,知非道人回到扬州已经差不多小半年时间了。
知非道人自然没有充分的军政才能,但他毕竟在地星上受过网络上种种信息洗礼,大的方向上还是没有问题的。这半年来,在岭南宋阀的支持下,知非道人在扬州大刀阔斧的整改,众官员不行就换,凡有苛待百姓者,一律诛之,可说是杀得人头滚滚,自己也落了个残暴的恶名。其间当然不乏反抗的声音,幕后几乎都有北方各门阀的影子,掀起了好些场叛乱。
奈何知非道人毕竟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一列,单人只剑,便足以弹压扬州叛乱之众。加上知非道人的执政方向倾向于百姓,在这个老百姓朴实到给口饱饭便感恩戴德的年代,知非道人自然渐渐收拢了民心。有了民心所向,事情就好办多了。那些反对势力被知非道人弹压,被折腾的七零八落,早已不成气候。是以扬州才慢慢恢复了秩序,有了几分欣欣向荣的气象。若是天公作美,今年再赏个好天气,那就更好了。
好了,歌功颂德之言不再细表,怕是诸君也没心思看这些无聊话语。且说那些被镇压的反叛势力,因着知非道人初掌扬州城,是以并不曾被彻底消灭,反倒是不少人四处流串,或者落草为寇。万幸知非道人此时威慑力十足,这些人一时倒也不敢作乱,祸害乡里,但时间久了,终究还是无穷。
说到管理扬州,知非道人这几月来可真是焦头烂额。这一日,实在不耐公务上的枯燥繁琐,知非道人索性假公济私,打着暗访百姓民生的幌子给自己放了个假,轻装简服出了扬州总督府。
扬州城早已今非昔比了。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初晨的朝霞氤氲,渲染着古城的红砖绿瓦、楼阁飞檐。码头上号子嘹亮,一动一静,为这悠悠古城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晚景平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漫步在大街小巷,看着身边一张张或苍迈、或稚嫩、或清新、或世故的扬州人脸庞上带着微微笑意。不同于半年前的麻木和绝望,现在虽然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但毕竟有了希望。
听着身边的人诉说着对明天的希冀,知非道人突然觉得莫大的满足,甚至对自己暂时放下公务的行为有了种负罪感。正想着打道回府,继续和那枯燥的公务较劲儿,目光忽然不经意的瞥到了一抹翠绿色的倩影,像极了他魂牵梦萦,数世轮回也淡忘不了的那个人。像是患了癔症一般,知非道人全然失去了自我判断。一时间情愫激荡,不能自已,下意识的便追了上去。
像是无所察觉,那抹影子依然慢悠悠的向城门走去,知非道人虽是情切,终究还是记得不能惊扰百姓。他身法灵便,像一条游鱼般在人群中穿行,毕竟不能很快,到了城门外,尚还差着那女子好几丈的距离。
只是此地人群渐疏,那女子也似察觉到有人追踪,也施展起身法,翩翩如仙,速度居然也是不慢。向着前方山林飘摇而去。
知非道人少了行人阻碍,也提起了速度,比那女子显然要快了不少。一边追赶,一边下意识地便喊了出来:“等等我,凝儿,等一下……”
前方似乎传来了女子的娇笑。知非道人再提真气,其快如箭,终于在一处小山坡追上了那抹倩影,上前抓住了那人肩膀:“凝儿,真的是你吗?我莫不是在做梦?”一时间,知非道人竟不敢上前,瞧瞧伊人眉眼,反倒是满心惶惶,却又不知脑袋里到底在害怕什么。所谓近乡情怯,用在男女感情之上,也复如是。没见面之前朝思夜想,真个要见面的时候,反倒患得患失,犹犹豫豫——后世的异地恋,多少恋人不是如此?
这翠绿色衣衫的女子嫣然道:“大虾,是我啊。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知非道人大喜过望,猛然搬过着绿衫女子,惊喜道:“凝儿,是你,真的是你。我也好想你啊……呃,青璇姑娘,怎么是你?”
一张巧笑嫣然的俏脸似笑非笑,满是促狭;水亮的眸子清澈宁静,却也暗藏着一抹黯然。很显然,这是这位少女针对知非道人的恶作剧。
知非道人脸色殊是精彩。尴尬、恼怒、歉意、失落……不一而足,简直比那川蜀之地杂耍的变脸术还要神奇。
其实也怪不得他如此,实在是石青璇背影与他那心心念念的伊人实在太像了,气质也差相仿佛。最要命的是,那一声“大虾”,本是知非道人与那人浓情蜜意时的亲昵称呼。知非道人断然是不知道,那次昏迷时的梦中呓语,到底吐露了多少私密情事,又被这古灵精怪的少女听去了多少。
“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对她的感情,戏弄于你。道爷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这山野丫头计较了吧?别生气啦。”石青璇见知非道人面色不虞,知道自己这恶作剧确实过了火,当下温言软语地道歉道。
事实上,石青璇这只是临时起意。她本来只是静极思动,四处游玩,宋家的二小姐宋玉致恰恰与她是闺中密友,石青璇便是从宋玉致那里听说了知非道人的近来作为,一时心动,索性便要来扬州看看。在扬州城里逛了一圈,忽然发现居然有人尾随于他。后来更发现这人便是此行要见的那人,偏偏知非道人将她误认做那个叫做雨霏凝的女子,于是她心念一动,便起了捉弄知非道人的心思。
知非道人问得石青璇温言致歉,也叹了口气,道:“不怪姑娘,是贫道太思念于她了。青璇的背影和她实在是太像了,贫道一时失了心智,对姑娘有所冒犯,还请见谅。只是青璇,以后还是莫要拿凝儿戏弄与我了。”
石青璇的那双剪水瞳子暗藏的那抹黯然更浓了:“是我不好了,怎么能怪你呢?你这么在意她,你的凝儿一定会很开心吧?”
知非道人笑容苦涩,无数的相思深埋心底:“或许吧。只希望她一切都好。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想起跑到样这里来了?这里到巴蜀可不近呐。”
石青璇嫣然一笑,道:“许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很是风光呢。所以我就来看看你这个连谎话都编不好的道士,到底有多风光。”
知非道人坐在地上,信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口中嚼着:“哪里说得上什么风光?案牍劳形,自讨苦吃罢了。”
石青璇挨着他也坐了下来,丝毫不介意春泥会脏了裙裾:“你呀,净会说些不着调的话。”微微一笑:“我给你吹首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