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观察后,宋隐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真人比视频里的还要好看”。
背后传来一阵小声争吵,是刚才从天而降的青年和救了他的男人在斗嘴,矛盾的焦点似乎是“这么潮湿的海上能不能随便放电”。
盯着他们看了几秒钟,宋隐这才回想起来,前不久自己还在屏幕上见过这两张脸——招风耳青年是鼠兔,会用电的男人则是真赭。他们全都属于同一个战队。
“郁孤台?!!!”宋隐对着二狗大喊起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来的是郁孤台?!”
鼠兔和真赭的争吵中断了,连同秘银一起,用六只眼睛扫描宋隐。
二狗回答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宋隐回望着面前的三个人,然后慢慢堆出了一个教科书般的假笑。
“闻名已久……久闻大名。”他向着最近的秘银伸出手去,“我是宋…呃,闪蝶。很高兴见到你们。”
秘银同样伸出手来,却是五指摊开、掌心向上:“老大说梦主应该在你手上,请立刻移交给我。”
郁孤台的“老大”……是齐征南?
宋隐立刻左右张望,却再没看见其他人。不过从船尾传来的动静说明有人正在牵制偷渡者。这也是为什么余下的众人能够在船舱的这一侧平安地面面相觑。
不必亲眼见证,宋隐也能猜到,是谁在默默支撑这一切。
但眼下还没到认亲的时候,宋隐立刻把手伸向右臂的口袋。
或许是觉察到了即将被转手移交,海螺珠在宋隐的掌心里不停颤抖。
女孩显然十分紧张,但是宋隐知道,以秘银的能力一定能够护她周全。而与秘银相比,如今的他反倒只是一个笨重的累赘而已。
迅速收拾了自己的柠檬情绪,宋隐将手伸向秘银。可偏偏就在这时,船舷之外忽然涛声大作,整艘钓鱿船被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砸在了海面上!
宋隐的耳边响起了一群“巨鲸”的悲鸣——那是钓鱿船扭曲解体之前的哀号。被船体拍打的海水四散飞溅,又从高空落下,化为一场永不停歇的狂乱暴雨。
交接海螺珠的仪式中断了。宋隐不得不优先寻找固定点、稳住身体。
他目前寄身的位置,直到刚才还因为船舱的遮挡而看不清船尾的情况。然而此刻,船尾的肉山却已经清晰可见,“山顶”还嵌着两个轮胎大小的黑色圆球。
宋隐曾在打工的料理店里见过章鱼的眼睛,尽管瞳孔是诡异的长方形,可那也不过只是一头怪异的海洋生物而已。
但船尾的这双眼珠却不一样——那几乎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没有眼睑的遮挡,这双眼睛里的尖锐、阴冷和残忍就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了腥红的灯光里。
“别看!!”耳机里又响起二狗的警告,“你不能直视海怪的眼睛!!”
可惜已经太迟——宋隐只觉得一阵凛冽的寒意从双目直刺向大脑,又朝着浑身各处扩散。他无力地低下头去,世界在天旋地转间骤然变色!
海涛声响还在继续,场景却已经悄然转变。宋隐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安全屋的一楼,坐在那张湖蓝色的绒布沙发上,动弹不得。
一片漆黑之中,窗外狂风呼啸,雨水漫过门槛,恣意流淌。
在他面前的墙壁上,站着两个黑色的人影,好像互相依偎,又好像一齐注视着宋隐。
毫无预兆的,一股并不属于宋隐的巨大悲痛,利剑一般楔入了他的心脏。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悲伤,也夹杂着惊恐、愧疚和痛悔……
宋隐疼痛地蜷缩起来,他被这些可怕的情绪压抑得泪流满面,同时却也没忘小声骂出几句垃圾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垃圾话驱了鬼祟,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能动了,耳边还传来辅佐官熟悉的呼唤声。
“闪蝶?闪蝶!”
又是呼啦啦的一瞬间,安全屋和人影全都消失了。
宋隐确定自己回到了钓鱿船上,因为脚下的地面又开始起伏摇晃,还伴随着狂烈的涛声和苦涩的海风。
可是红色的钓鱿灯光却消失了,整艘船只被一股茫茫的黑雾所笼罩。
宋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不知是泪痕还是海水的液体。但刚才那股洪流一般巨大的痛苦已经结束,就像是做了个极度悲伤的梦,梦醒之后痕迹不留。
“我刚才怎么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压低了声音,向辅佐官发问。
“你的精神力量还不够强大。在直接面对强大偷渡者时失去了理智1。”耳机里的辅佐官语气凝重,“不过人的大脑有应激调节功能,而且你好像天赋异禀,适应得比别人更快。”
虽然不太明白二狗说的“理智”是什么,但宋隐也知道情况不妙。他伸手想要摸索刚才还近在咫尺的秘银,却只摸到了一片虚空。
“喂……”他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郁孤台的那几位,还在吗?!”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