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前头站着的便是池家家主池建笙,他的身侧是几名副将和几位池家旁支子弟,此时正值中年的池建笙身着军装,银色的偷窥上深红的红缨在晨风中微微飘荡,煞是英气不凡。
此时的他踌躇满志,坚毅地看向宫墙上高高而站的燕庄泽,眼里满是坚定和期待,只是这份志气是为燕国还是为别国就不得而知了。
燕庄泽俯视着下方整齐有序的军队,高声道:“江南愚民叛乱需诸位去平定,朕今日见证,诸位的英勇气势,等候诸位将士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
震耳欲聋的喊声从下方传来,没一个士兵都热血澎湃,眼里充满着守卫燕国的视死如归,即便这次只不过是去处置一群意图造反的普通愚民,也阻挡不住他们内心的澎湃。
燕庄泽看着下方一个个朝气的青年,满意地笑了,这才是燕国军队应有的气势,只是……
他视线一转看向前方春风得意的池将军等人,瞳孔深处的黑色旋涡慢慢加深,只是这些优秀的士兵没能遇上一个好的将领。
这场激励人心的讲话,一直持续到了午时,临近午时,便有宫人送上践行酒,待所有人都拿到酒后,燕庄泽一声令下众人皆举杯而起一饮而尽。
这之后军队才出发,由燕庄泽亲自带队,以示帝王对江南百姓安危的重视,池建笙等人紧随其后,后面是长长的军队,两侧是兴奋地跑出来围观的燕城百姓。
一时间燕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待大军出了燕城,目送军队走远,燕庄泽又带着自己的禁卫军大张旗鼓地回了宫,等一切都解决完回到养心殿,已经是申时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养心殿内,按揉着眉心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态,林永全带着宫人们端着糕点茶水推门而进之时,那疲惫之色瞬间悉数收敛,只剩帝王的肃穆和冷硬。
他对身边的林永全道:“你去太医院把张御医带来这里,还有,让她们都下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林永全行礼退下,同时挥手示意这里的宫人们都下去,片刻之后,刚热闹起来的养心殿再次沉静下去。
这时燕庄泽才放任自己靠在椅背上,捏起手边的糕点放在嘴里,是酸枣糕。
与此同时,锦仪宫。
此时锦仪宫里只有池锦和夏眠两人,申时一到池锦便站起来,和夏眠一起去偏殿搬东西,计划要开始了。
偏殿里存放了很多酒水,全都是他在一个月前打算好逃跑时,就有意无意地存起来的,全都是度数比较高的烈酒。
他和夏眠一人抱两坛,往返好几次才将之悉数搬进了内殿,池锦冲夏眠点点头,夏眠心领神会地去角落里将假骨架拖出来,同池锦合力将他们一个排放在软塌上,一个摆放在软塌旁,伪装成他们正在休息的场景。
随后两人很有默契地走向对方酒坛的角落,又刻意摆放出酒坛在软塌上打碎的样子,将剩下的酒坛里的酒洒在桌子布帘床等各种易燃物上,再将空坛子堆放在软塌周围。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起了小火后,酒坛碎裂被火点燃,随后又将周围的酒坛引燃的假象。
锦仪宫内殿顿时弥漫着浓郁的酒味,酒精肆意挥发在空气中,只需要一点点火星便可将这片区域引燃。
费心做好这一切之后,池锦呼出一口气道:“可以了,夏眠你拿着包袱进地道。”
夏眠拿出角落地的包袱抱在怀里,闻此摇头道:“不行,主子你先进去,我来断后。”
“别争了。”池锦打断她的话,径直去床头将地道的机关打开,催促道:“赶紧进去,燕庄泽估计已经回来了,再晚就迟了,你进去在里面接应我。”
夏眠无法,只好无奈点点头,担忧地看了池锦一眼后背着包袱进了地道,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主子你快点下来,我等着你!”
池锦心一软,温声道:“好,马上就来。”
将夏眠送进地道,池锦这才转向摆放着假骨架的软塌,拿起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将软塌旁的烛火点燃,接下来只要他将这盏烛台堆到在洒满酒液的软塌上,便能让这间屋子瞬间成为火海。
火海,多么绚丽又可怕的一个词,上辈子他就是葬身火海,那种切身的深入灵魂的灼烧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池锦为脑海中的回忆打了一个寒颤,再看向烛台时眼里已经多了畏惧,但时间不能等了。
动手吧,上辈子因火而亡,这辈子就依火而生,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或许正带着御医赶来的皇帝。
池锦一咬牙一闭眼,广袖一挥狠狠将烛台扫落在软塌上,洒了酒液的软塌瞬间变熊熊燃烧起来,池锦趁着火还没烧到他那里边拔腿往地道方向跑,在完全进入地道口的那一刹那,他一个扭头再次深深地将橘红色的火焰刻入眼底。
随后,便彻底进了地道,在火烧到床之前关闭入口,随后一刻也不停地带着夏眠沿着通道朝宫外跑去。
就算被人及时发现,灭火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足够他和夏眠离开燕城了。
况且他们洒了那么多坛酒,那火哪里是好灭的,在池锦的计划中那火最少能烧一整晚,如果迟迟不能灭的话,还能烧上三天三夜。
最后回头的那一眼,满目的红红火光,不断上窜的火舌就像烧进了他的眼睛,现在池锦的心神都还停留在那片火里,又似乎是在上辈子的那片火海中。
恐惧,疼痛,眩晕,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