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走了没多久,金鹏帝君便亲自过来了,他只带来一碗粥,并且亲手端了过来。
玉翎用被子捂住头,一动不动。
金鹏帝君掀开被子,“你带来那个丫头红妆给你做的,她说你喜欢吃这个,又觉得旁人做得不好,便求了我带过来。”
玉翎闻到黑糯米的甜香味,已经清楚红妆的好意,却道,“哥哥请回吧,若非他来,我是不会吃的。”
金鹏帝君把玉翎一把拽起来,“你若不吃,我便喂你,好歹你也是我妹妹,我总不能看着你饿死吧?”
玉翎别过头不去看金鹏帝君,“我身上还有伤,哥哥把我弄疼了。”
金鹏帝君把碗放在一边,“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我原本还想让你在我身边多留几年,可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替你提前找婆家了。”
“什么?”玉翎激动得不停地咳嗽,“我不要嫁人!”
“不想嫁人就乖乖听话,不许胡闹。”
玉翎竟然翻身坐起,“哥哥为了拆散我们竟然要逼我嫁人?”她胸口起伏得可怕,明显在强忍着内伤发作,“我当真不如死了,也免得给北冥宫,给哥哥丢人!”
金鹏帝君不知她内伤发作,仍冷言道,“连魔界都在议论你,你还以为你丢的人不够吗?”
“哥哥既然这么要面子,当年就不应该带我回来,留我在凡间自生自灭多好?何必带回来等着我丢人现眼?”她反手抽出金鹏帝君腰间的垂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妹妹不如以死谢罪,免得哥哥……”
“惠泽公主你还好吗?别拦着我,你让开,让我进去!”
金鹏帝君见玉翎如此,根本顾不得外面的喧哗,倒是玉翎听出声音熟悉,“是楚越么?”
“是我是我,我可以去看看你吗?”
“舍妹现下情绪不太好,三殿下请先去休息,待舍妹恢复之后再请三殿下来临华池探望吧。”
外头的楚越道,“好的帝君,那公主你要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金鹏帝君转身盯着闹自杀的玉翎,“你现在又来跟我闹自杀?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你下得去手?”
金鹏帝君不过动了下指尖,垂天剑便软了下来,自动飞回剑柄里,“垂天是我多年佩剑,又怎会听你的?”他眼里带着心疼,“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件事,你就不要再闹了,继续闹下去对你身子没有任何好处。”
玉翎却没有平日里撒娇的意思,她缩到角落里,“哥哥什么时候也如同凡间那些古板的父母一般,一定要干涉我的生活呢?”
金鹏帝君耐着性子,“他爱的是苍生,爱的是整个天下苍生,唯独不可能独爱你一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只是想……我只想见他一面都不可以吗?”
“把身子养好,过些日子咱们羽族和英族联姻,你作为女君也必须出席,闹得病恹恹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望着金鹏帝君离去的背影,玉翎觉得万念俱灰,她一直心爱的哥哥十分碍面子,绝不可能同意自己和迦音再见面,现在北冥宫到处都是守卫,自己该怎样才能避开这些人逃出去都是个大难题。
忽然她想到一个人,楚越,她怎么会在这里?
“晚照,”玉翎道,“三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天庭出了什么事?”
“公主有所不知,过几日杏花仙子与咱们翠羽二王子成亲,各路仙家都赶着来送礼呢,三殿下是代表天庭送东西来的。”
“怎么不直接送到翠羽族,非要送到这里?”
“帝君说要在北冥宫设宴办喜事,公主昏睡这些日子里,杏花仙子和二王子已经搬过来了。只是帝君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公主休息,所以临华池这边并不曾有人来。”
“现在离婚礼还有几天?”
“九天,晚照觉得公主一定可以恢复好的,到时候公主盛装打扮一下,肯定能把所有来客都给比下去。”
“我打扮做什么,是杏仙嫁人又不是我嫁人,我何必与她抢风头?”她苦笑,“哥哥方才说要给我寻个人家,也不知我以后会嫁给哪路仙家,过什么日子。”
寸心走进来刚好听到,“公主不喜欢就一直不要嫁人好了,羽族的女君何必要嫁个不喜欢的人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晚照一边替玉翎换药一边笑着调侃寸心,“寸心姐姐说得也不错,公主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又何必让旁人约束呢?”
“晚照,哥哥刚才拿过来的那碗粥有些冷了,你去帮我热一热。哦对了,你差人把三殿下请来,我闷得很,让她陪我来说说话。”
晚照笑着应了,“公主只要吃东西帝君也就放心了,公主昏睡这几天帝君一直在这边守着,不休不眠的。要知道最疼公主的还是帝君,晚照跟在帝君身边几千年了,他老人家可从来没为了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楚越过来之后,玉翎只留下晚照寸心两个人,她上来就扑到玉翎身上,“惠泽姐姐你可吓死我了,那天那么多道天雷砸下来,我真是担心你。”
玉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楚越不太对劲,以往的楚越是个高冷淡然的脾气,怎么现在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这么亲昵,她笑笑,吩咐晚照取些果脯来,寸心很知趣退到一旁。
眼前的楚越见无人打扰,握住玉翎的手腕,一股暖流顺着她筋脉流淌,正是她最熟悉的佛门内功。
“迦音?”玉翎欣喜,“你怎么来了?”
迦音做了个“嘘”声,“我知道你不会听金鹏的话,不吃药也不吃东西,所以只能过来看看你。”
玉翎却又别过脸,“你这样不担心被哥哥发现?而且就算你来了我也不会吃,我实在觉得这般活着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
“过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迦音十分熟练解开玉翎上衣,又解开她胸上包扎得如同一只粽子般的绷带,拿出自己从苏皓月处讨来的药粉撒在她伤口处,“你们北冥宫的药也太差了些,你醒了好几天了也根本不见愈合。”
玉翎疼得咧嘴骂道,“我没被伤口痛死也要被你这破药疼死了,怎么药师尊者的药都这么疼,疼死人了!”
“忍着点,天雷时不见你哭哭啼啼,怎么现在反而开始哭闹了?”
“别说我,你还有事吗?毕竟……替我挡了十三道天雷……”
迦音一边替玉翎重新包扎换药一边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吗?别忘了,我早就是金刚不坏之身,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只要假以时日调养,都会没事的。”
玉翎扯了扯嘴角,“哥哥没有再去为难你吧?我这个哥哥,实在太心急也太好面子,根本不听我解释。”
“他做得也没错,确实是我的错,”迦音道,“他作为你哥哥,只是为了保护你罢了,不要怪他。”
“我想和你在一起,”玉翎道,“你把我藏起来好不好,藏到哪里都好,只要你肯带我离开。”
“你……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吗?”
“怎么?我是孔雀啊,凤凰的嫡女孔雀,我还能有什么身份?”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迦音叹道,“孔雀就是凤凰,你才是凤凰一族的继承人,比你哥哥更有资格继承羽族。”
原来寸心说得一点不错,她真的是凤凰吗?玉翎不紧不慢,“我是凤凰又如何?我对羽族的权位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我只想你带我走,越远越好!”
“明宫已经建好了,等这段风波过去,你可以向金鹏提出搬出去住,若他同意……”
“他不会同意的,”玉翎道,“他甚至说赶快让我成亲,无论谁都好,只要能让我对你死心,所以无论如何他不会放我离开北冥宫,”玉翎脸上带了寒意,“我不恨他,虽然他让我恼火,可你确实无法给我任何未来,在禁地时我就很清楚了,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求你带我离开,你做你的佛主,我却不想做这个女君,我……我只想自自在在的,远远看你一眼,好吗?”
迦音替她换好最后一处药,松开玉翎,“你是凤凰,你不能放下自己的责任这样一走了之,羽族需要你,你明白吗?”
“我从来不觉得羽族需要我,”玉翎道,“羽族有哥哥已经足够了,为何还需要我?我又能做什么?若是羽族需要我,当年父君母君就不会把弄丢了不管不问。现在告诉我说羽族需要我?我能做什么?我除了给羽族丢人我还能做什么?”
迦音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变成真正的凤凰吗?”他明知凤凰涅槃会给六界带来浩劫,然而见玉翎如此,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
“我不想,”玉翎想都没有回绝,“我从来不是凤凰,我也不想当什么公主,我……”
“好了,我不说了,每次与你见面都要吵架,何必呢?”
玉翎偎依在他怀里,“楚越呢?”
“在凌云渡,我同她商量好,以后我可以用她的样子来见你。”
“你答应她什么了?”
“小孩子爱吃爱玩,九莲台有的是吃的玩的,又没人打扰,她很开心。”
玉翎笑了笑,“迦音,我太听你的话了,所以我做什么你都以为我在闹性子,可是这次我没有开玩笑,我也没心情开玩笑,我必须离开北冥宫这座牢笼,去凡间,去妖界魔界都好,只是我不想在这如同囚犯一般被人监视。你有你的生活,可以选择不帮我,但是我也可以选择我以后的生活,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她推开迦音,“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来见我了,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