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礼没有拖延的心思,直截了当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将柳万直扶起搭在自己肩上,王礼朝庙的背光处走去。
柳万直动弹不得,嘴里却不认命:“刚才那个白发中年人,为何我用同样的话试他,他却丝毫没有兴趣理会我?”
王礼笑了:“还真是你柳万直的风格,看来一点挫折根本不会击垮你的心智。”
听到敌人的称赞,柳万直丝毫不为所动,他听出王礼似乎对自己非常熟悉,这样的人难道真是土著?该不会是家族敌对的势力所派?可看他对付自己的手法又不像。
王礼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陈大哥早已退隐江湖,他要的不过是妻随左右,儿女承欢的生活,至于你所说,完全是对牛弹琴。”
“原来如此,是我失算了!”柳万直出奇地平静下来,似要看看王礼会将他带到哪里。
王礼咧了咧嘴,他深知柳万直此人心性,不到最后绝不放弃,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因此才有第二世时那样的威名。
若不是柳万直中途陨落,说不定能够踏上万千位面的尽头,与众多巨擘争一争永恒。
所以,王礼算到了柳万直不会认命,埋在最后的伏笔,便选择了早已归隐的盗圣陈飞凤。
王礼曾偶然间救过陈飞凤一命,那时的盗圣江湖闻名,经此一役却受伤颇重,随后归隐,娶了一位贤淑的妻子,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这也是柳万直说服不了陈飞凤的原因,放下一切的人,很难再拿起一切。
庙里很少有人来此处上香礼神,王礼一路朝里面走,连个乞丐都没有遇上。
“啪”,王礼将背上的柳万直扔在地上,一言不发,从准备好的木案上拿起三根紫色长香,点燃后躬身朝着桌案香炉插上。
动弹不得的柳万直极力睁大眼睛,待看到桌案后,一幅半人高的画卷,呈现的是士子赶考图。
“你这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拜自己?”柳万直觉得对方是个疯子,一个“土著”不礼拜神佛,不拜圣人,却在给他自己上香。
显然图中赶考的士子就是王礼。
王礼不发话,转头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你再仔细看看!”
柳万直此时性命系于别人手里,闻言定神细看画卷,猛地发现,画中赶考的士子身后的书匣,不知为何敞开着。
可能是庙里光线问题,一开始柳万直并未看到书匣里的东西,现在他看清楚了,书匣内壁爬满了豆点大的小人。
王礼让开了一道口子,柳万直看得更清楚。
众多小人脸上神色百态,或礼敬,或参拜,或狂热,他们下方露出了一些奇异的花纹,缠绕在攀爬的小人身上,一幅好端端的赶考图变得十分神秘诡异。
原本还保留一丝镇定的柳万直,瞳孔立时放大,脸上惊恐流露:“众生拜我!这是众生拜我!”
“不可能,你一个土著怎么会知道‘众生拜我’的夺根之法?”柳万直满脸的不相信。
惶恐、不甘爬满了柳万直的平凡面孔,就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敌。
王礼从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他端详“众生拜我”画卷,喃喃:“该结束了!”
说完,他卷起袖口,提起桌案角落的一根狼毫毛笔,蘸了蘸墨,俯身在柳万直的额头上画起了繁复的纹路。
此时的柳万直面孔扭曲,哪还看得出初临此界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不断挣扎着,奈何浑身瘫软,根本没法阻止王礼的动作。
等额头上的纹路画完,明眼人就能看出,此纹路与士子赶考图上攀覆在小人身上的纹路完全相同。
王礼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睛没有丝毫眨动,径直斩下左手小指。
若是被旁人看到,定会认为王礼是个失心疯。
一截小指,在王礼眼中,根本比不得放牧之主的位格。
随后,王礼将小指上的血涂抹在赶考图的书匣上,另一部分,则抹匀在柳万直额前图案上。
立于画卷前,王礼朝柳万直一礼:“万直兄,走好!”一匕首扎进了柳万直的额头,匕首齐根而没。
“不!”柳万直无法接受死亡的事实,对生的渴望使他竟挣破了穴道的束缚,双手死死抓住王礼的胳膊,却只能眼睁睁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以及某个至关重要的东西的失去。
不理会死不瞑目的柳万直,王礼拔出匕首,只见匕刃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流光,氤氲模糊,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天地之中。
王礼深吸一口气,踏步向前,扯下画卷,将其裹在匕首上,神情坚定道:“来吧!”
被画卷包裹的匕首调转头,王礼举着它,竟直接扎向自己的额头。
他并没有疯,而是这个步骤乃是夺根之法的最关键一步,无法避免。
说来诡异,就在匕首于额前接触时,原先掠夺自柳万直的白色流光,突地蒸腾起白焰。
白焰眨眼间烧毁包裹匕首的画卷,只留下那些密集的纹路沁入焰火内,使得匕首迅速软化,如同探入了一面镜子,最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匕首消失处,仅仅在王礼额前留下了道淡淡的白焰痕迹,并没有像柳万直一样,使王礼殒命当场。
闭上眼,王礼感知到昏暗的意识中出现了一道光亮的白色火焰,平静的意识海因为这道白焰变得波涛汹涌,一丝丝灰褐色的东西,经过白焰的吞吐,逐渐消融逝去。
灰褐色的东西乃是类似于人死前的怨念,很显然是王礼杀死柳万直沾染上的。
而白焰,正是王礼梦寐以求的,放牧之主的文明之火。
文明之火就是放牧之主的位格,有了它,王礼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放牧之主。
可以说,此刻的王礼,与其他初生的放牧之主毫无分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王礼的文明之火夺自柳万直,内里沾染了柳万直的狱道道根,也就是说,从此之后,王礼的道途只能在狱道一路上发展,无法改修其他大道之法。
不过王礼并没有放在心上,狱道修炼到极致,也不失为永恒大道,况且第二世之时,他修炼的同样是狱道,有着修炼经验,加之二世记忆,王礼相信自己不会输于其他放牧之主。
众生拜我这等夺根之法,在放牧文明内也鲜有人知,王礼能够知晓,还是第二世在柳万直麾下时,偶然浏览到了柳家的秘典,因为放牧文明的人天生便具备牧主位格,这种夺根之法便显得十分鸡肋。
即便记载于柳家秘典,也属于压箱底的鸡肋秘法。
众生拜我,取意放牧之主的能力。
初生放牧之主拥有单朵白色文明之火,在吸纳了足够的养料后,会不断进化,慢慢衍变成双焰、三焰等等,直至九焰,以及传说中的无上十焰,一焰一神通。
至于文明之火的颜色,取决于牧主的道,道不同,文明不同,火焰颜色也就大相径庭,千奇百怪的颜色都有。
柳万直虽然有了顶级狱道功法,可因为没有开始修炼,文明之火的颜色便是最初的白色。
王礼知道,狱道会使文明之火浸染成黑色。
放牧之主进化文明之火,于三焰的时候,能够通过各种方法,拥有专属于自己的一片世界,世界内众生参拜牧主,世界威能集于一身,这才是牧主的强大之处。
无论是一个世界的产出,还是不断积蓄的人才,修炼所谓的“财侣法地”不过如此。
而且,至关重要的是,三焰牧主,哪怕想要带出异世界的人不具备“位面共鸣”体质,也能够将对方安置于自己的世界中,从而实现中转,伴随牧主征伐其他位面!
想用“众生拜我”夺根之法去谋夺放牧之主的位格,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首先要求夺根之人不能进行修炼,哪怕粗浅的武功也不行。
其次需要夺根之人明悟生死之物,王礼进京赶考那年,大病差点身死,万幸挺了过来,最终得了进士,这幅画便是他进京赶考时所作,代表了生死之间的明悟。哪怕是第三世,重生的时间也是在赶考之后,因此,这幅画被保留了下来。
最后,需要夺根之人的心头血,王礼自然不可能剜心取血,俗话说十指连心,为了成功,王礼不惜斩断一根小指,才堪堪满足夺根法的需求。
有了这些,方能夺取放牧之主蕴藏在意识内的文明之火。
赶考画卷以及柳万直额前的图案花纹,实则是“众生拜我”夺根法记载的道文,这种文字天生蕴含道韵,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也能画出来。
否则门槛如果太高,何谈让普通人谋夺牧主之位?
王礼睁开眼睛,仿佛心中戾气散尽,前世的不甘通通化为此时的昂然傲气,他的一生,并不想输于任何人!
今世,不用再受缚于人!
“此界已经失去壮大文明之火的先机,被我这么一闹,再图谋下去,只会浪费时间。”王礼咋舌,因为自己的布局,搅动了江湖和朝廷。
若是按照前世柳万直的香火布道手法,王礼认为,如今的朝廷不会再那么轻易地垮塌。
今日围杀一战,说不定会死伤几个江湖门派的掌门。
要知道,黄然那阉人鸡贼着呢,或许会顺势铲除几个朝廷看不顺眼的江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