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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老秦人收书西归故土,旧武卒喋血北望家园(四)
    “三翎书疾至——”
    嘶哑的叫喊声由远及近,飘入公孙弋的耳中。
    幕府帐帘被揭开,一位身批红甲斗篷的将士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少倾,将士略缓了过来,但仍然喘着大气,撑着身子,作揖道:“三翎书疾!还请上将军一览!”
    “好,”公孙弋应了一声,“三翎书何在?”
    那王宫来的侍卫长猛然一惊,随即从腰间抽出来一封被封着封泥的金铜信筒,递给了公孙弋,这才道:“三翎书至。若上将军以后有需臣1之处,会臣以助之。”
    公孙弋作揖回礼道:“如此也善。还请侍长入侧帐饮茶歇息片刻。”这王宫侍长才正色躬身退去。
    此时大军已出行十日之久,这王宫三翎书才追了上来,莫非国内又何变故?不对,三翎书是邦国外交绝密重信,除非国外有什么重大变故,否则王宫是不会递出三翎书的。但这变故在哪儿?莫非出兵伐蕴是一项错误的决定?不管如何,先得拆了这书。
    “退下。”侍女听见公孙弋的话后,轻轻一应,随后便从后账飘出幕府,不知所踪。
    公孙弋轻蔑一笑,展开了帛。那帛中暗红鬼文所言如下:
    “河东斥候探报,秦骊山西疑集有大军十万;太行山东斥候探报,燕国在齐燕边境屯兵若干,估有万数;山东斥候报,齐国在西屯兵数万,疑西进天下。
    齐国密探探报,齐国丞相入秦。
    爱卿谨慎考虑。阅毕少倾自焚。”
    读完鬼文天书,那帛便猛然间在公孙弋手中自燃起来。
    公孙弋手中覆盖了一层幽蓝色的元气,双眼静静地看着那帛在手中燃烧,眨眼间便升起一股青烟,化作了灰烬。
    原来如此。
    秦国老弱之辈,不足为患;齐国愚蠢之辈,有燕国制衡,不足为患;战胜蕴国,为女儿公孙菡报仇,还可扩大公孙家族威望和影响力,更可巩固晋国霸主地位。
    君上多虑了。
    公孙弋轻轻冷笑。
    可惜自己的女儿,未能享受人间百多欢乐便被奸人所杀!待父却敌2,定屠奸人满门!
    想到这里,公孙弋怒火中烧,不由得驱动元气镇压了这股怒火。战事当头,他需要冷静。
    他抖落了下手中由天书自焚而成的灰烬,揭开隔帘,走到幕府左帐。
    左帐设有一个推演沙盘,沙盘上是由黏土制作搭成的鸠关方圆八十里地形推演图。
    鸠关地处神农山的一条大余脉九蕴山中。九蕴山东西走向,地势崎岖,悬崖沟壑遍布。往南是万里大江平原,往北是万里大河平原,扼守着通往华夏南北的要道。九蕴山有六径通口,三径被蕴国盘踞设置关卡,是为鸠关,鹭关,鹰头关。三道关卡纵横相置,扼守要地,南北交通便捷,是蕴国的西北大门,来往商旅行人百姓莫不甘心上税。
    三道关卡,鸠关为要。鸠关连接其余两关,与其二者形成犄角,但鸠关往东西各有小径依山而下,可直抵其余二关之上,自上攻之,毫不费力便可拿下其余二关。一旦鸠关被破,其余二关便会任由宰割,大军便可沿长川东南而下,与蕴军主力两军对垒正面决战,所到之处,蕴国百姓莫不道旁俯首系剑。
    然鸠关地势崎岖,卡于悬崖之中,三十米高关却只有十米之宽,战车战阵摆不开,步军压不上,骑兵用不了,真是让人为难。
    让高修为士兵去冲阵?在漫天钢矢剑雨之下元气基本没用,等于白白送死。
    “报——前军斥候探报!”一名铁甲军士猛然揭开幕府大帘,半跪在地,拱手道“斥候探报,八万蕴国前军由蕴国左前锋公子胜带队,正往鸠关赶来,现离鸠关八十里,半日可达;十万蕴军主力由蕴上将军公子涵带队,紧随其后,在鸠关外两百里处扎营歇息,两日可达!”
    公孙弋轻“嗯”一声,那军士这才转身离去。
    公孙弋左右渡步,眉头紧锁,似乎在为某事迟迟犹豫。
    良久,公孙弋才舒缓了眉头,长呼了一口浊气。
    “召诸位将军。”公孙弋轻轻放声。
    帐外“喏”声飘了进来。
    半刻不到,幕府大帘便又一次被人揭开。走入其中的是十位身批青色锁子铠甲,背挂七尺赤红麻披肩的晋国将军。在这十位将军之后又紧跟而来的是三位身批锁甲,背挂红、土黄、紫色披风的三名将军——三人自然就是小唐、茹、奕三国协助晋军的带兵将领了。
    十三位将军在侍卫的指引下依次进入幕府左帐,将那三丈宽的沙盘围了起来。十三人默不作声,静静扫视沙盘,各自想着各自的作战方略。
    “前线斥候急报,”公孙弋拔出御赐长剑,剑指鸠关东南四寸之地,“蕴国三十万大军已行至此地,往鸠关驰来,前军十六万预计半日可达。”
    十三位将军皆是一惊——这蕴国怎么就突然集结起了三十万大军?莫非斥候探报有误?还是蕴国早有准备?特别是那三位小国来的将军,平时带兵操练最多也就数千,见到晋国十万大军已是极为震惊,更何况鸠关之内还有三十万蕴国大军浩浩荡荡飞驰而来呢?
    公孙弋见状,不由得心中一笑,但表面上仍然严肃正色道:“鸠关地处要冲,若是任由蕴军赶来扼守要地,则我军必败;若是我军在蕴军之前占领鸠关,便可凭借天险以拒蕴军,以此为根据,方能再有所图,”众将若有所思。公孙弋继续说道,“鸠关守军两千,我拨出两千弓手三千武卒,哪位将军敢接下来啃了这块硬骨头?”
    公孙弋环视左右,见诸位将军不乏有唇唇欲动而思谋者,不乏有低头畏惧上将军目光而怯战者,公孙弋心中不由得一声冷笑。
    少倾,同时便有四位将军要请兵出战。公孙弋欣慰一笑,走入幕府正帐上将大案后坐了下来。十三位将军尾随其后,矗立在两侧。
    “听令!”
    “末将在!”众将拱手齐喝。
    公孙弋拿起案上四寸铜色将令,道:“前军副将柳云何在?”
    “末将在!”柳云前踏一步,拱手应道。
    “着你引两千弓手三千武卒,一时辰内拿下鸠关,否则军法行事!”公孙弋递出将令。
    “喏!”柳云前踏几步,接过将令,退到一旁,等候听闻其他将令。
    “中军置令狐耳何在?”公孙弋又拿出一支将令道。
    “末将在!”狐耳向前一步,拱手应道。
    “风自西北3,着你引三千劲弩,凭山借风,支援柳云!”公孙弋递出将令。
    狐耳道“喏”,随后上前几步,接下将令。
    “前军左右二将何在?”公孙弋抽出两只剑令。
    “末将在!”
    “着你二人待关破之后引前军顺着小路,取鹭、鹰头二关!”公孙弋递出将令。二人一“喏”,上前接过将令。
    “其余将军各自安顿军务。河南三国将军可自由在军中行走。”
    “喏!”
    十三名将军拱手而应,随即躬身退出幕府大帐。
    偌大的幕府大帐只剩公孙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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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鸠关山头耸立,山顶直上青天。远观之,山头凸起似如鸠喙,故而山名鸠山;鸠关内外三层卡入峡谷依石而建,历经蕴国三百余年的不断修缮,从第一层往后到第三层,三层叠嶂,已有三十余米之高。然而山势陡峭,石坚土硬,不易横向开发,故而这最高处有三十余米高的鸠关,最宽处却不足十米。鸠关悬崖两臂平平整整如刀切过,但关前百米便突兀的出现了一块巨石横在悬崖上空,形如鸠喙,故将峡谷称作鸠喙峡,将关称为鸠关。
    此刻的鸠关关门紧闭,不见商旅路人。关内外三层上大纛旗凛风而矗,旗尾伸向东南;关头上士兵衣着青色软甲,密密麻麻似有千军。军士或执短剑,或执长戈,或树青色“蕴”旌,或立五尺阔藤盾;第三层箭楼内军士或执长弓,或端劲弩,或抱长箭,或运弩矢——整个鸠关井然有序,士兵们怒目远视,无一乱声,颇有悲壮之感。
    少倾,鸠关第三层箭楼之中猛然传来一声警报声:
    “箭来——————”
    话毕,之间关内所有士兵都低下身子,躲到厚实的夯土之后。
    那天空晴如水洗,峡谷中鸟声不断,只有阵阵西北风掠过其中。忽然之间,便见远处长峡内黄尘滚滚。
    良久,那远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少倾,黑点便成了弩矢,划过天空,刺入离鸠关还有百米远的大地上。4
    峡谷内已经能听得到晋军步伐铿锵之声,滚滚黄土全在风的吹动下蔓延向鸠关。
    突然间,远方一片草木内惊鸟四起,长鸣乱飞。
    少倾,天空便多了无数黑点。黑点由远及近,全然成了两尺弩矢。弩矢雨遮天蔽日,在地面上投出一团巨大的黑影,密密麻麻倾斜而下,划过长空,刺入鸠关!
    鸠关内夯土飞溅,远处黄尘也已漫盖到了整个鸠关上空,太阳突然间没了踪影。在弩矢的攻击下鸠关夯土抖落,房檐上关头上走道内插满木矢,犹如灌木枯林!
    守关蕴军突然听见关外杀声大作,鼓声如同雨点。鸠关三层箭楼内便长吹号角,士兵们全然提剑起身,预备防御。不料那黄尘弥漫,迷惑人眼,竟睁不开眼,眯不见十米之外,但能隐隐约约看到关外红茫茫的一片如同猛兽般扑了过来。
    阴空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哗”声。顷刻之间,那诸多军士便被倾泻而下的钢矢给定入墙中,只嘶着声儿,定在原地,看着鲜血汩汩自身体冒出,感受着生机迅速从身体流逝而动弹不得。一时间,整个鸠关嘶声四起。
    关外杀声即至,未等关内蕴军反应,云梯车便已经推至关前,云梯梯身便已经搭在了关楼之上,云梯钩也已死死扣住了夯土关墙。
    蕴军士兵提起长戈就往外刺去。眼睛被黄尘呛得睁不开,便只好胡乱喊叫,瞎刺一通。
    那晋国士兵搭好云梯车之后并未急着强攻关头,紧随云梯之后又推来了一辆五层冲车。冲车五层皆站满了士兵。一层士兵推动冲车前进;二层士兵抬起攻城圆木铁柱灌输元气准备破门;三层士兵执短剑矗立,准备补充四层士兵;四层士兵前排举盾中排立剑后排执矛,怒气冲冲准备冲上城头;五层士兵清一色手执长弓,背背箭篓,居高往下直射。
    五层冲车冲到鸠关关门之前,霎时间,晋军步卒便扑向云梯。二层冲车攻城圆木一击一击撞击着关门,关门内蕴国士兵一排奋力顶着关门,后排则排成盾阵,等待门破杀敌;盾阵后一排弓手搭弓蓄势待发;城头上晋军步卒已经杀入其中,冲散了蕴军军阵,那些倒霉的蕴军士兵都被挤下了关头,从十米多的关上一头载到地面,顷刻毙命;第二层关头处蕴军抵御着黄尘,奋力睁眼寻找敌人射箭;第三层箭楼内已经是号声大噪,箭矢从箭楼内冲外射杀晋军。
    晋军先锋步卒结成盾阵,那箭矢也奈何不得;盾阵分散开来,顺着关头往第二层推去;盾阵之后则是长戈列队,长戈从盾阵后刺去直收蕴军人头;长戈列队之后便是短剑步卒,他们提着短剑砍飞空中流矢并俘虏哪些蕴国士兵;冲车五层上的弓手不断地射杀着关中蕴军;关外两千弓箭手不断交替射箭,那满天箭雨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停息过;天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阵钢弩矢倾泻而下,寸寸蚕食着蕴国关头领地并收割着蕴国军士的人头。
    蕴军想奋力抵御晋军进攻,无奈剑雨钢矢攻势太猛,晋军列队进攻极为有序,蕴军已显颓势。
    半刻,晋军已攻破关门,那关外更多的武卒便一涌而入鸠关;城头武卒盾阵也已攻下鸠关二层,那满天箭雨和钢矢为防止误伤友军这才停了下来。
    钢矢箭雨散去,滚滚黄尘也已经被风吹去,蕴军压力顿时锐减。鸠关二层关头正好是鸠关三层箭楼死角,箭楼内的蕴国士兵便冲出箭楼,支援与晋国武卒血战的蕴国将士。鸠关三层上突然飞出一名满身尘土泥垢,鲜血淋漓,披头散发的青甲男子,青甲男子振臂高呼道:
    “蕴军铁士,随我冲杀晋寇!”
    “关伊喜5威武!”蕴国士兵高呼。
    蕴军士气高涨,纷纷拔剑冲入晋军盾阵,霎时间关头元气飞逸,五彩斑斓,杀声遍野,血色飞扬。
    关外悬崖的凸起处的那块巨石上站立着一位虎背熊腰,身材粗壮的晋国将军——正是晋国前军副将柳云。
    柳云见蕴国关伊喜杀入晋阵,瞬间操动元气收割了十余晋军将士人头,不由得怒喝一声:
    “且看我如何杀死这厮!”
    话毕,留下左右近卫,柳云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向鸠关而去。
    柳云瞬间驰飞到鸠关之上,怒吼一声:“方才蕴国宵小何在?!”
    “大父6在此!”话毕,一只由白色元气凝结而来的元气剑便刺向柳云。
    柳云瞬间化为一道翠色流光,躲开了这暗剑。随即柳云抽出腰间软剑,飞身一甩,心中默喝一声“盘龙剑!”那软剑瞬间便变有百尺之长,携带着元气暗劲直冲向鸠关二层正欲杀人的那位青甲将军。
    青甲将军左手捉来一名晋国军士,便往那软剑扔去。见那软剑轻轻缠住那名晋国步卒,随即又猛然施力继续伸长刺向青甲将军。
    青甲将军正欲提剑挥砍,却不料背后一名步卒的暗剑已经刺入其胸间。软剑缠住青甲将军,同时放下了那位惊慌失措的晋国步卒。
    软剑将那名蕴国青甲将军缠上天空,凑到柳云身旁。柳云见青甲将军被自己的步卒暗刺一刀方才落得如此下场,隐有不悦。
    未等柳云说话,那青甲将军便发话了:
    “杀头!赶紧砍了你大父的头!”
    柳云看青甲将军铁骨铮铮,心中便略有不舍,生出招降念头。但他明白,像青甲男子这类将军,俘虏了他倒不如给他一刀痛快。于是柳云在青甲男子脖颈处挥刀一砍,那头便就着喷出的鲜血被柳云从头发处提在半空。
    柳云仰天狂笑,大吼一声:
    “主将已死,尔等残兵还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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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臣,春秋战国时期下级官员向高级官员的自称
    2却,击破
    3风自西北,风由西北刮来,西北风
    4古代战争为测量距离而发射的准箭
    5关伊喜,守关关令
    6大父,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