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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表白
    夕阳残血,荒凉古村,两万具兽妖的尸体,遍布在方圆十数里的范围,浓郁的血气,几十里外都能嗅到,宛如修罗地狱中的屠宰场。
    在人类修真者脱离杨村战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从西北方向,飘来了一大片的黑云,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仿佛末日一般。
    随着那片巨大黑云的靠近,天空之上传来了怪异的轰隆声响,仔细一看,那黑云,竟是无数怪鸟所组成,数量不下十万!
    这群鸟妖飞抵到杨村的上方之后,并没有追击离开不久的人类修真者,而是在半空中缓缓的徘徊着,振翼的轰隆声誉连绵不绝的怪鸟啼叫声响成一片。
    这些怪鸟,和世人认知中的鸟雀有很大不同,首先,每一只鸟体型都大的可怕,最小的也有磨盘大小,其中不乏张翼数丈、十数丈的巨型鸟妖,徘徊了一阵之后,这些鸟妖缓缓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竟然如狮鹫一般,在啄食着地面上兽妖同伴的尸体。
    夜幕降临,大地颤抖,从东北,西北,正北三个方向,出现了三股数量庞大的兽潮大军,数十万体型巨大的兽妖奔跑起来,如惊雷阵阵,地动山摇。
    这些赶到的无知妖兽,嗜血无比,也在啃食着被人类修真者杀死的同伴尸身。
    两万兽妖的尸体,很快就被数十万只兽妖与鸟妖啃的连骨头都没有剩下,只留下一片血红的大地。
    没多久,兽妖大军开始向南行军,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云小邪等一众人类修真者,赶回京城后,并没有返回皇宫,直接落在了京城北面的城墙上,给伤者包扎伤口。
    经过一个下午的苦战,虽然全灭了深入杨村的那股兽妖,但人类修真者自身损失不小,死了一千多人,伤者几乎过半。
    没有了先前对胜利的欢呼声,所有人都闷不做声,两万兽妖就已经如此难以对付,北路兽妖大军有三十万之多,还有十多万的鸟妖,区区三万修真者,能不能挡住他们第一波的冲击都未曾可知呀,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朝霞。
    首战告捷、全歼两万兽妖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实在太大了,常驻人口达几百万,这些日子来,随时大部分人都向东转移,可城中至少还一百万百姓。
    这些百姓,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面对那穷凶极恶、战无不胜的兽妖,他们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料,那些修真仙人竟然不远万里前来救援,今日刚刚赶到就全歼了一股兽妖大军。
    这个消息,足以振奋人间,大街小巷里烟花爆竹不时的响起,在欢呼庆祝着人类第一场的大胜。
    云小邪有些疲倦坐在城墙上,依靠着坚硬冰冷的墙壁,看着城内的万家灯火,他脑海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李铁兰,但随即,人影变化,李铁兰的模样变成了韩雪梅,然后又变成了李铁兰。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心中暗暗感伤。
    “打了胜仗,你怎么还不高兴?”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云小邪转头一看,一身白衣的李子叶,站在月光之下望着自己。
    下午的杨村大战,李子叶与恩师上官云顿,率领两千多蜀山弟子,坐镇京城,并没有参与。
    是以,当云小邪等人都全身浴血、狼狈不堪,她却依旧保持着往日的雍容华贵。
    云小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李子叶卷起袖袍,从怀中掏出一只白净的手绢,走到云小邪的身边蹲下,轻轻擦拭着云小邪脸颊上已经干涸的兽妖鲜血。
    她擦拭了几下之后,云小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别擦了,血都干了。”
    李子叶看了一眼云小邪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苦笑一声,默默的收了回来。
    道:“我认识你超过二十年了,你这个家伙虽然玩世不恭,贪财好色,却绝不是好杀之人,你是不是不忍心了?”
    云小邪默然道:“天生万物,众生平等,哎,如果有的选择,我不会大开杀戒。”
    李子叶目光中露出一丝的温柔,轻轻转身,也随意坐在了城墙上,依靠着墙壁,低声道:“我知道的,只是在这灭世浩劫之下,你我又怎能独善其身呢?如果我们不举起杀戮屠魔之刃降妖除魔,那天下生灵就要毁于一旦,我们没有退路了,小邪,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这生死危机之时,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云小邪轻轻的点头,道:“叶子,你变了。”
    李子叶一愣,道:“什么?”
    云小邪咧了咧嘴,道:“现在的你,和你以前的性格不一样了,我感觉的到。”
    李子叶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的哀伤。
    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以前犯下太多的罪孽,如果不是我的自私自利,你我这二十多年来也不会如此这般的陌生。”
    云小邪低下头,没有说话,似乎想着什么。
    李子叶继续道:“当年心魔幻战前夕,在寿云山慈云庵,我若没有留书离开,你也不会和韩雪梅之间有多少瓜葛,更不会和宋有容、钱十三、石少贝交往甚密,我当年走错了一步,输掉了整个人生。”
    “叶子。”
    云小邪低着头,借着不远处的火盆里火焰的光芒望着手腕处的干涸血迹,轻轻的道:“都过去这么多年来了,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李子叶哼道:“我不甘心呀!我这一生,能入我法眼的男子屈指可数,可我却亲手将你推给了别的女人,你说我能甘心么?如今铁兰过世,韩雪梅接了玉女峰首座信物玲珑古玉,你我之间的缘分看来还没有断。”
    云小邪愕然抬头,望着一脸认真的李子叶。
    前阵子在峨眉山,他向李子叶透露自己修炼七卷天书的事儿,当时李子叶就扬言要嫁给自己的,当时云小邪以为是她在开玩笑。
    此刻,李子叶一脸认真,表情静谧,不似在开玩笑,倒让云小邪吃了一惊。
    李子叶见云小邪错愕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恼怒。
    道:“你这臭小子,不会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吧?”
    云小邪奇道:“什么?始乱终弃?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呀,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
    李子叶白眼一翻,道:“你忘记了么,二十多年前,你将我带回轮回峰时,大家都说我是你从山下拐上山的双修道侣,后来在七脉弟子大试中,我为了参加比试,就以云小邪女人的身份报名的,怎么,你现在想不认账么?”
    云小邪一个脑袋两个大,李子叶说的不错,当年还真有这么一段荒唐事儿。
    他苦笑的道:“那时候我们两个都很年轻呀,不算数的,算了,你勾引我,不就是想要学天书异术么?如果我们能活着渡过这场浩劫,我就将天书第八卷星辰篇教给你,这总行了吧。”
    李子叶身子一震,并无欢喜,反而脸色苍白,瞩目望着云小邪,渐渐的,她的目光变的有些痛苦,直至两滴清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如晶莹的珍珠,缓缓的滑过她白皙的脸颊。
    云小邪一看李子叶竟然流泪了,顿时间就慌了手脚。
    急道:“叶子,你……你怎么了?”
    李子叶惨然一笑,泪水忍不住是流着,道:“云小邪,你以为……你以为我真的在乎所谓他天书奇术么?六百年前我是很想得到,那是因为我需要天书上的异术给我改命。六百年是我做错了,我有愧恩师,有愧蜀山。可……那都是我上辈子的事情,这二十多年来,我除了十年前错手杀了矮人族大祭司之外,再无其他愧事。你说金蝉舍利煞气太重,我就不修炼那七枚金蝉舍利了,你的话我一直放在心上,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李子叶就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么?别忘记了,当年蛮荒大战,如果不是舍命相救,你早就死在蛮荒圣殿……呜呜……”
    说到最后,李子叶身子剧烈颤抖起来,脑袋埋双膝间,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云小邪最怕女人哭,他还从没有见过李子叶如此的脆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这些年来,他也隐隐感觉到李子叶对自己的心意,而他自己也对李子叶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如果不是这份特殊的情感,云小邪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李子叶、
    只是,当年韩雪梅闯进了他的生活,其后李铁兰又闯了进来。这二十多年,数次被情所伤,云小邪的内心之中,其实早已经不敢去面对任何一个女子。
    听着李子叶的哭声越来越大,云小邪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苦、
    城墙上,还有许多正道与魔教的修真者正在修整驻防,看到李子叶抱着双膝坐在墙垛处哭泣,不少人纷纷转头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云小邪大为尴尬,伸手轻轻拍了拍李子叶的香肩,道:“你……叶子,你别哭了,是我说错了还不行么,我给你道歉,大家都看着你呢,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欺负了你。”
    李子叶抬起头,泪眼梨花,哽咽道:“你难道没有欺负我么?”
    李子叶不是一般女子,六百年前就敢爱敢恨,只是这些年来,因为一些心事秘密积压着,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如今自己的秘密云小邪全部都知晓,而且,在这场浩劫之下,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未知数,加之云小邪现在已经恢复单身,她也不在乎什么别人怎么看自己了。
    云小邪尴尬的挠挠头,站起来,准备逃离李子叶的身边。
    不料李子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叫道:“云小邪,你站住。”
    她的声音很大,周围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再度都看了过来。
    云小邪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我还有事儿,咱们改天再聊。”
    李子叶不依不饶道:“不行,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你喜不喜欢我?”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北门城墙之上忽然之间一片安静,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云小邪与李子叶。
    这二人都是名动天下的绝世人物,所有人都认得。
    此刻,谁也不曾想到,在这个压抑的夜晚,两人还会上演一出真情大戏。
    云小邪左右看了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顿时脸色一红。
    低声道:“叶子,你说什么呢,你真是糊涂了……”
    “我没糊涂!我知道我心里有你,我也知道你里一定有我!如今浩劫之下生死难料,谁也没有把握能活下去,如果你不明确的告诉,我死也不会瞑目。”
    此刻,云小邪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他心中虽然有李子叶,但分量远远比不上韩雪梅与李铁兰。
    李铁兰生死未卜才几个月,他不想,也不敢再去面对其他的女子。
    当下狠心的道:“我……”
    刚说了一个字,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忽然,巨大的城墙颤抖了一下。
    云小邪一惊,似乎感觉到了,猛然转头,看向了北面的漆黑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短短十几个呼吸,城墙从最初的轻微抖动,到后来,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剧烈,就像是地震了一般。
    与此同时,在城门外北部十余里外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双绿油的眼眸,散发着淡淡的妖光,紧接着又有无数油绿光芒从北面撕裂黑暗露了出来。
    短短的时间里,油绿光芒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兽妖发亮的眼眸,比九天上的繁星还要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北方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闪亮绿芒。
    “兽妖!兽妖!兽妖来了!”
    一声惊呼,如惊雷震天,打破了京城的宁静。
    随着那一声惊呼,京城北面的城墙上,一片喧哗,呼喊长啸声不绝于耳。
    万里之外,荒野古道。
    一堆篝火在古道旁静静的燃烧着,除了夜风之外,只有火烧木材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女婴折了一节小树杈,在枝干尖插着两个青青的果子,然后将果子放在火焰上炙烤,片刻之后,怪异的烧焦问道就弥漫了开去。
    当两个青果子烤成了黑色之后,女婴缩回手臂,将冒着黑烟的果子在鼻子间嗅了嗅,似乎觉得味道不太好,气呼呼的丢到了一边,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两个青果子在火焰上炙烤。
    她对此似乎乐此不彼,不知不觉间,在她的旁边已经有十多个果子被她烤的面目全非,可她一口也没有吃,仿佛她只是在享受烧烤食物的过程。
    当女婴再度气呼呼的丢掉了两个果子之后,壬青终于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女婴眨了眨眼睛,道:“怎么这果子烤不出野兔的味道?”
    壬青为之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一路寸步不离的跟随,她根本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就是威胁人类数万年的那个妖神。
    许久之后,壬青仿佛苦笑一声,道:“这果子无论怎么烤,都不会有野兔的味道的。”
    女婴道:“那可不一定,凡是总要试试才知道,你又没试过,怎么确定果子就无法烤出野兔的味道?”
    壬青道:“那你继续试吧。”
    女婴伸手在怀里抓了抓,随即懊恼道:“没果子了。”
    壬青道:“没了就没了,明天我去帮多摘几个。女婴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女婴道:“什么问题?”
    壬青道:“自从入关以来,算起来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你将兽妖大军分为两路,主力放在麒麟山,用来对付峨眉山上的人类修真者,这我倒不意外,可那北路兽妖,你似乎从未过问过,听说前几日峨眉山上派出了数万修真高手去对付北路的兽妖,你难道就不担心么?”
    女婴奇道:“担心什么?”
    壬青道:“你不担心人类修真者将北路那数十万兽妖给杀光了么?”
    女婴忽然咯咯了笑了起来,道:“杀光就杀光呗,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黑灵巫领着那些兽妖一路杀了多少人类?人类修真者杀了它们,也是应该的呀。”
    壬青神色微微一变,道:“原来你将北路兽妖大军交给了黑灵巫指挥!”
    黑灵巫她是认识的,就是在南疆镇守诸神封印上万年的那个干瘦男子,从巫山出来之后,壬青一直没有再见过黑灵巫,没想到黑灵巫也随着兽妖大军入关了。
    女婴点点头道:“按照时间来看,今夜黑灵巫应该已经将人类最大的城池的京城包围的水泄不通,他要闹就让他去闹吧,一个赤血尸王而已,还没有资格让我上心去管他的死活。”
    壬青一阵默然,有时候她感觉女婴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可有时候,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女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女婴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壬青,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人间凡人的死活?”
    壬青道:“南疆与西域的且不论,单单入关这半个月,繁华中土的半壁江山都被你毁了,死亡人数超过数千万,整个西部方圆数千里范围几乎是十室九空,如今我们也快要到峨眉山了,一旦你击败了峨眉山上的那些修真者,人间你便唾手可得,至于普通凡人,还不是你想杀多少就杀多少?”
    女婴的脸色忽然变的有些苍凉,将手中的树枝丢在的篝火上,身子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漫天的星宿,默然道:“有些事儿,你不会明白的。”
    壬青道:“自从半个多月前你进入了大雷音寺后山的女娲古洞之后,一直就怪怪的,已经过去了十万年,难道你心中的怨恨还没有消散了么?难道你非要灭了整个人间,灭了三界六道,你才会罢手么?”
    “怨恨?呵呵,我是怨恨,我恨女娲,是她给了我生命,我更恨四万年前的那群修真者,是他们将我从女娲古洞释放出来。这四万年来,我在巫山山底被伏羲大阵压制着,被六件神器压制着,日夜饱受烈焰焚身之苦,我的恨比天还高,比海还深,我就是要毁灭整个人间!杀掉所有的人类!斩断三界之中的六道轮回!”
    “轰隆!”
    一声巨响,击破长空,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将地面上的那堆篝火吹的七零八落,同时一道道恐怖的电蛇在晴朗的夜空上陡然出现,咆哮苍穹。
    越说越是愤怒的女婴,乌黑的长发疯狂飞卷,一股庞大如山的气势,从她的身体内爆发而出。
    “砰!”
    又一声巨响,在女婴的脚下大地,忽然开裂,出现了一条长数百丈,宽数丈,深不见底的深渊。
    壬青脸色大变,她没有见过女婴真正的发怒,此刻,单凭女婴愤怒的气势,竟令天为之崩,地为之裂,这份诡异道行,连壬青都心有余悸,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