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祖师祠堂良久,这一去非但没报了仇,还将师父害死,放了鬼王,昆仑千年的侠名顷刻之间会在我的手里。
而如今的我,已无半分力气,任凭夺取剑经之人逍遥法外。
我缓缓地拿出怀里的青花,师父临终之前把它交给我,定是让我带着这个信物却找那个他一生牵挂之人。
孟青花,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难道就是她让师父终日酒不离口,魂牵梦绕。
“荆大哥,起来吧,想必昆仑的众位祖师们也不想见到你这个样子!”小虞走到我身边,宽慰道。
“小虞,让我一个人静静!”我并没有抬起头,只因为我不想让她见到我如今这个落魄的样子。
这昆仑的一草一木还是那样的熟悉,千年如一,岁月对于昆仑阙不过是一场梦幻,千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是人呢?
这千千万万年来昆仑出了多少弟子,有的也许剑术平平,一生埋没在这不见天日的山体之中,有的也许仗剑天下,赢得一世侠名,可终究抵不过岁月,化为一杯黄土。
那我呢?
是不是也像历代的昆仑祖师一样,徘徊在正邪之间,舍生取义。
我不知道这样跪了多久,只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然后我深深地睡去……
这是一团火焰,淡蓝的颜色在风中摇曳,似乎每一阵风都能将它熄灭,淡蓝色的焰心带着那种毫无生机的苍白,我试图用手抓住它,可在接触它的一刹那却没有那种火焰该有的炙热,而是一种温和的,就像在沐浴在春风般的洋洋暖意。
只是在我以为将它抓到手心的那一瞬间,淡蓝色的火焰突然消失不见,眼前仿佛突然由白昼变成了黑夜,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着我。
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喘息,因为我有一种感觉,在那黑暗之中似乎始终有一双眸子在注视着我,阴冷而诡异!
“我们又见面了!”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响起,好似离我很远很远,有好似就在我的耳边,甚至在我的心里。
“你是谁?”我望着远处,试图找到他。
“你忘记了?我是暗!”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找到它的方向,因为那声音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暗?”我有些诧异,似乎当日下幽冥的时候这个叫做“暗”的人出现过。
“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再见?”
“我曾说过,因为你内心的黑暗比你渴望的光明要多得多。”
“内心的黑暗?”
“想想吧,丢了剑经,害了师父,勾结鬼王让昆仑名誉扫地,这不都是你做的好事,人的生命不过是一次体验痛苦的历程,与其这样让人失望地活着,倒不如痛快的死掉。”
正如它说的那样,这样令人失望地活着,到不如死了一了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剑,那种冰凉的感觉极为熟悉,直到现在,虽然我功力尽失,可是幽冥剑与我血脉相连的感觉还是能够感受得到。
我缓缓抬起手,幽冥剑身散发着柔弱的玄青色的光芒,那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剑身古朴粗犷,有时候我甚至能感受到从幽冥剑上传来的剑意。
“对,拿起剑,结束了自己,也免得烦恼。”暗的声音时刻地徘徊在我的脑海,“用它割断脖子,把身体交给我!”
“荆大哥!”我好似看到了小虞对着我浅笑,浅浅的梨涡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是那样的清丽。
我缓缓地闭上眼,可是当幽冥剑接近我脖子的时候突然不见了,我睁开眼,无比的黑暗已经消失,我甚至听到了暗最后的那种撕心裂肺不甘地嚎叫。
在我面前的依旧是那朵淡蓝色的火焰,随风摇曳,几乎快要熄灭,只是在那火焰一旁又多了一位白衣女子,苍白的面庞如同绽放在黑衣的百合一般干净,可是她的眼却是那样的忧愁与哀怨。
我认得这张凄美的面庞,这双哀怨的双眼,当日在石台之上,她曾看着那条深渊之下弯弯玉带,情深而下。
她看着我,嫣然一笑:“荆少侠。”
这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虽带着三分笑意,却是缠绕着七分的疲倦。
“荆少侠,可遇到你这一生心爱的人了?”那白衣女子轻轻的问。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她笑了笑,将那朵淡蓝色的火焰捧在手心,原本摇曳的焰心仿佛突然有了根一般,静谧地燃烧在纤纤玉手上。
“这弱水离火乃是昆仑的神物,莫要让它落在奸人手里!”白衣女子凝视着手上的火焰,然后轻轻一弹,淡蓝色的火焰消失在我的眉心深处。
“弱水离火?”我皱着眉,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弱水离龙?”我瞪大双眼,惊讶道。
白衣女子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她的身影随着她的声音渐渐变淡,“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睁开眼,祖师祠堂依旧如斯,我盘膝而坐,一股暖流萦绕在心间,就像是梦中淡蓝色火焰那般温暖,如沐春风。
“吱呀……”房门被小虞打开:“荆大哥……”
小虞话说了一半,张着嘴静立在我的面前。
“怎么?”我不明所以。
小虞指着我,结巴道:“你的,你的额头……”
“我的额头怎么了?”我皱着眉,身手摸了摸,没有感到异样。
小虞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铜镜放在我的面前,然后我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额头的眉心上方竟然多了一道细小的淡蓝色火焰。
“咣当……”铜镜在我手中滑落,我一时之间愣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荆大哥,你没事吧,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小虞急忙把我扶起,焦急地问道。
“没,没事!”我深深地喘了口气,一股暖流瞬间走遍我的全身,身体也较之前舒畅了不少。
“小虞,葬月开启之后,阴山变得如何了?”
小虞见我没事,轻松了不少,只是听了我的话皱起眉头,“葬月开启之后阴山便被怨气所笼罩,终日鬼哭狼嚎……”
我打断她的话道:“那阴山有没有多了一些神秘的人,或者说一些怪物?”
“那倒没有,只是怨气重了,而且死渊也开始变得浑浊,不知为何,师父总是焦急得很,拼命地寻找红尘客栈的下落。”小虞嘟着嘴一脸关心。
难道鬼王在出世的时候就将自己隐藏起来,如果真的按照索清秋所言,天机神印的力量是唯一能够平息葬月的手段,可是我绝对不会相信任长风得到天机神印是为了平息这场浩劫。
“小虞,你待在这里,我有事要做!”
“什么时候回来?”
我淡淡一笑,葬月开启必定生灵涂炭,可是在这茫茫昆仑阙当中却是安全的,这里不见天日,没有纷争,昆仑剑经已经不在,那个“不速之客”也不会再来,只要我不回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开启。
我摸了摸小虞的头:“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办什么事?”小虞似乎听出了端倪。
我没有回答她,手上灌输真力将小虞击晕,小虞一双不甘的眼睛看着我,缓缓地倒下去。
原谅我小虞,在我短暂的人生当中,失去总是一件不期而遇的事,你是我这辈子可遇不可求的人,如果可以,希望再见到你在一个没有正邪仇恨的可爱世界。
我把血滴在荒山剑冢,通往外面世界的路一点一点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祭起幽冥骨剑,运起逍遥诀,那股暖流瞬间流遍我的全身,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淡蓝色火焰已经缠绕在我的奇经八脉,虽然火焰看起来很微弱,但是当我运起逍遥决的时候却能感受到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从昆仑出来便是阴山,此时此刻的阴山与我之前见到的可以说完全不同了,阴山本就一片荒芜,阴气森森,如今看来这里简直就成了人间地狱,血腥的气息迷茫在空气当中,不时地响起哀嚎之声,也不知道是兽鸣还是鬼哭。
阴山古窟还是隐藏在阴山深处,入口守卫森严,魔教弟子众多,想不到却多到了这种程度,想必是葬月开启,任长风就将所有弟子召回来。
看到我的时候把我拦住,还没等我答话,便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荒芜道缓缓地从黑暗中出现,看他安然无恙,我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毕竟是为了就我才以身犯险与白帝真人交手。
“前辈……”我刚要张口便见荒芜道摆了摆手,反问我:“小虞呢?”
“我把小虞留在昆仑。”
荒芜道点了点头,像是也认同我的决定,地宫的通道黑暗曲折,不知不觉间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血腥之气越开越浓了,我知道已经越来越接近死渊,而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那种天下霸者的气势迎面而来。
这是我又一次见到他。
任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