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鬼书生会如此表情，紧接着，他笑了起来，那笑声狂野，不羁，好似划破了天空，划破了他的生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鬼书生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最后脸上布满泪水。
    “鬼无常，你把我分离出身体，就以为能摆脱这不公的命运了吗，你错了，你不过是这世间渺小的蝼蚁罢了，怎么和天斗！”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此刻已经陷入疯狂的鬼书生，为何他会因为一声“少主”而变得如此。
    他不断地挣扎着，双手不断地指向天际，可是又一次又一次地被锁链带回，他咆哮，他乱舞，就像是一个自暴自弃的浪子，在宣泄着他所剩无几的尊严。
    直到他累了，他倦了，疯狂才渐渐平息，良久，鬼书生有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荆兄弟！”鬼书生终于开口，“你来这里无非就是想知道我的本体鬼无常的下落。”
    鬼书生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那张苍白的脸双腮微微鼓起，带着些许潮红。
    “我……现在……就……告诉你。”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鬼……鬼无常……就在……就在……血……血……血云……云里！”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鬼书生的头瞬间爆裂，喷出的血雾弥漫在空气之中。
    “怎么会这样？”我看向藏镜人。
    “是他的本体了结他。”
    “本体？”我失落地看着散落在地上血水与脑浆，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在一句话的功夫就死在我的面前。
    而杀死他的人竟然是自己，且不说鬼无常有多大的能力，光是这份自尽的勇气，就能看得出他对世间的怨恨有多么强烈。
    藏镜人点了点头，惋惜道：“他的确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只不过命运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也许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说出鬼无常的下落。”藏镜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经听不见，也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少主，其实现在才是真正除掉鬼无常的最佳时机！”
    “为何？”
    “鬼书生如果是鬼无常的命魂，那么鬼无常在选择自爆的那一刻便断了自身的心脉，现在的他不光实力大减，还是最虚弱的时候。只是……”藏镜人迟疑片刻，道：“只是我不懂，为什么鬼无常宁可选择自爆这种伤己的手段，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位置，难道他还在谋划一些其他的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我疑惑地看着藏镜人。
    “我说过，我读过他的内心，关于他的任何事我都一清二楚。”藏镜人指着鬼无常的尸体，“所以，也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快要来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本以为还可以多享受一些时光。”藏镜人看向我，道：“只是，时间不等人，少主，快进去吧，不只是除掉鬼无常，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看着藏镜人煞有其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没问我嘛！”
    “算了，算了，反正我现在也知道了。”我摆了摆手，懒得和藏镜人争论。
    其实我早该想到，在段星魂说“血”的那一刻我就该想到，瑶光楼就隐藏在月华山下，而月华山上飘荡的血云定是鬼无常的藏身之处。
    我用力地敲了一下头，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我现在才懂，不过这样也好，鬼书生的死削弱了鬼无常的实力，只是，从此我失去了一个兄弟。
    “少主，快去除封印吧。”藏镜人一下子虔诚了许多，弯腰躬身的样子与段星魂一样。
    门上的封印与瑶光楼时期无异，泛黄的纸张上勾勒着来来回回神秘的符文，想不到曲曲几笔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能够将摧动七星困龙阵的功力封印。
    我推开门，门内是一如既往地漆黑，半点光线都没有，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双手。
    就听“噼啪”一声，好似干柴燃烧的声音传来，然后在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黑暗就像清水中被吸走的浓墨一般，迅速消退。
    那莹莹火光的一旁站着一个小男孩，正抓着一根长长的树枝生火，而那微弱的火焰正是刚刚燃烧起来的枯木。
    渐渐地火焰开始变大，黑暗的空间也逐渐被全部照亮。原来在那火焰之上有一口漆黑的大锅，里面不知道盛了什么，映出一大片光亮。而架在火焰上的锅底也已经被火焰烤得炙热变得发红。
    我缓缓地走过去，想看看这生火的小孩子，问问他架起这么大的锅在煮什么。
    可是当我触及他的时候，我的手却在他的身体穿过。
    原来面前的这一切又是像瑶光楼那一般，不过是一场虚幻。
    也许每一座摘星楼在留下功力的时候也留下了某种记忆，不断地填充我轮回后的身体。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他不断地将树枝折断，不断地填到大锅底下，可是锅内依旧毫无动静。
    我走近大锅旁，打算瞧瞧锅里煮的到底是什么，哪知当我踮起脚的向黑锅内张望的那一刻，我的周身就像过电一样，被击得浑身麻痹。
    因为在黑锅内竟是数也数不清的人头，大大小小，男女老幼，有的睁着双眼，向外凸出的眼球似乎是对死亡极为恐惧，有的五官聚在一起，想来在死亡的那一刻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锅内除了人头，还有殷红的血水，不断煮着那些人头。
    但是，就是这样恐怖的画面，黑锅底下的小孩却不为所动，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不断地往锅底填柴。
    那小孩就这样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工作，劈柴，填柴，劈柴的斧子斧刃已经开裂，斧柄已经枯朽，想来他已经这样重复了很久。
    可是，不管怎样，那小孩子始终背对着我，无论我从那个角度，都只是看到他的耳后，至于他的样子或者神情却完全看不清。
    直到他回过头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