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太玄峰上,计明和一名金丹期修士站在一起,这金丹期修士正是此次要与计明同行的人。
“章起,此行遥远,一路或许不会太平,千万小心。”明哲真人嘱咐道。
章起看了身侧计明一眼,脸上隐有忧色,却还是道:“真人放心,既已领命,章起便会尽心,况且当初真人对我的提点与救命之恩,我时时都记在心底。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一旁,计明微微恍然,在来之前他还在想,这一趟去往星波门,有哪个金丹期会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原来是明哲真人以救命之恩相邀,才请来这么一个人为自己保驾护航。
想到这里,计明向明哲真人微微躬身,不管怎么说,这个便宜师傅在这件事情上也算尽了心,他们二人终究不是朝夕相处的儿徒,明哲真人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明哲真人微微颔首。
他心底十分忧虑,他让章起和计明同行,就是看中了此人仁厚稳重,万一在星波门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提前以传音符通报自己。计明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弟子,天赋和心性极佳,因此极不愿意看这个弟子出事。
在三人身后,一座悬浮在半空的高高大船上,常鸿枫高声道:“你们二人速速上船,今天落日之前,我们必须赶回宗门。”
“走吧。”章起向明哲真人拱手,旋即转身。
计明不经意地朝明哲真人身后瞧了一眼,不曾见到某人身影,转过身时低低嘟囔一句,“这妮子太没良心了点。”
两人先后上了船。
船上符文流动,一阵狂风由船头出现滑过船尾,呼呼风声中,大船缓缓升起,在众人的目光下没入皑皑浓雾,再也看不到几人的影子。
远远的,芷安峰上传来一声声悠扬的歌。
明哲真人等人回头,只听一道哝哝细语般的女声音,虽曲调怪异,却十分悦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颂婷望着天边翻涌的云雾,知道那一处就是计明离开的地方,目光幽幽,心底有重重担忧。
云端的船上。
这座船长数十丈,宽约十丈,在云雾中平稳穿行,速度极快。
船内有十数个房间分隔,左右接踵,布局明确。
计明上船之后便去往其中一个房间,只留下章起和常鸿枫假模假样地交谈。
计明已经做好了顺其自然的准备,一进屋子便躺在床上,极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章起忧心忡忡地推门而入,进门之后看到计明这副模样,喉咙里顿时噎了一口不上不下的气。
他匆匆上前两步,急声道:“此去星波门,你可知道一路的危险!”
计明也不睁开眼睛,只是笑道:“自然知道,此去星波门观礼,听上去十分体面,实则是常鸿枫要伺机报复。想来去了之后,一定会受尽折辱,只要你我踏入星波门的地界,便是砧板之鱼,任人宰割。”
“你既然知道此去凶险,怎么还睡得下去!”章起道。
计明翻一个身,看着他道:“去了星波门,我一定是九死一生,你却不一样,你只要规规矩矩,凡事多忍一步,便不会出事。”
章起摇头,“我既然答应了明哲真人,就总要把你安全带回去,不然有什么颜面见他。”
计明一听他这句话,才终于明白,明哲真人为什么会让章起随行。
他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烦忧,这一趟观礼虽然危险,但是在星波门大比结束之前,我一定不会有事。各个门派的外门大比都是三年一开的盛事,我们代表太玄宗前去观礼,他们非但不能让我们出事,反而要在大比结束之前保证我们的安危。”
章起摇头,“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大比结束之后,又该如何逃离?”
计明见他依旧忧色重重,显然脾性如此,也就不再劝诫,转过身面对墙壁闭上眼睛,不多时又起了鼾声。
半日之后,伴随着一阵落地的吱呀声,船舫落地。
计明和章起走出房间四下观望,察觉船舫是落在了一处荒野之上。
此处元力流转间颇为顺畅,天地元气要其他地方更浓郁许多。
在荒岭远方,坐落着一座座巍峨大殿,正是星波门。
星波门和太玄宗不同,它并非在山巅上建成,而是在荒山丘陵上以一座座大殿与房屋分开,远远瞧过去延绵无尽,布局严谨。
虽没有太玄宗的山门看上去恢弘大气,但也是一处绝妙的风景。
计明在看的则是另一方面,他此刻所站立的地方位于高处,遥遥远眺时正如俯瞰,目光由远及近,心下则震动不已:难怪便宜师傅说近年来星波门渐渐势大,远远盖过太玄宗。看他们的宗门虽然位于荒山,但是四下各有几座延绵千里的山脉守护,是风水中海纳百川之地,要比太玄宗的风水好上不知多少。
计明又有些疑惑,星波门有这么好的风水,其发展本该超出太玄宗许多,但是为何以往却声名不显?
他的心底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此去星波门,若能够抓到机会,就去他们的祖坟走一走。
这时,身后传来章起的声音,“常道友,我看贵宗还有半座山的脚程才能够过去,不知为何要在此处停下?”
常鸿枫冷哼一声,语气傲然,“你以为我们星波门能够横冲直撞随意进入吗?”
计明回头看他一眼,只见常鸿枫满脸挑衅与跋扈,显然是觉得已经到了星波门地界,觉得眼前太玄宗二人便任他宰割。
计明嘿嘿一笑,“不必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快带我们入宗。”
他的心底的确丝毫不怵。对他来说,太玄宗或星波门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他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那么在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只是异乡。
常鸿枫闻言大怒,此刻他有意看得是计明低头老老实实求饶的模样,谁知这个胖子比他还嚣张,一指计明道:“你!”
“先别急着扔这些狠话,我这一趟是来观礼,在完成观礼之前我绝不能出事,你我都心知肚明。”计明一摆手打断他,上下扫了常鸿枫几眼,仿佛要看穿到他的心里,“何况,你说太多无趣的废话,倒像一个跳梁小丑。”
眼看着常鸿枫神色里怒意已经不可抑止,一旁章起忍不住道:“慎言!”
计明嘿嘿一笑,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反观常鸿枫,怒不可遏之下连道几声很好,有意再说几句狠话,却被计明句句戳中心事,将所有的话都堵在心里,只能冷哼一声就此作罢,心底则百般思量回到宗门之后折辱计明的诸多方法。
半个时辰后。
三人来到星波门的殿门。
门前站着两名童子,黄袍束发,一对儿眼睛也十分灵动,身着一套八卦袍,两人看到常鸿枫时都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常师兄。”
常鸿枫上前一步,道:“这两位是太玄宗前来观礼的贵客,你们带他们去往人字前院住下。”
两名道童面色都微微诧异,旋即恢复正常,在右侧的童子微微颔首,开口对计明道:“二位随我来。”
计明和章起上前,跟在道童身后。
星波门殿门虽小,其中别有洞天,从进入殿门开始,一座以白石铺就的偌大广场边出现在眼前,广场后方有十三道门依次排列,每道门后方又有面积极其宽阔的场所。
道童带着计明二人先后穿过了十三个院子,转了数十个弯道,最终才在一处院前停下,“就是这里了,究竟要住哪个屋子,你们自己进去挑便是了。”
看他的样子,仿佛再不愿意往院子里走一步。
“有劳了。”章起说了一声,他做事滴水不漏,不论对谁都一副温和的模样。
童子冷冷点了点头,转身走远。
两人进了院子才知道,方才那童子为什么不愿意再往前一步,原来这人字前院从外面瞧着并没有半点特殊,进了院子才知道其杂草丛生。尤其此刻正值深秋,蚊虫处处,枯黄的根叶遍地。之所以在院外瞧不出,是因为门口被人布了一层障眼法,只有走进来才能够看到院中的另一番景象。
两人踩过诸多杂草,来到一间房前。
吱呀呀。
房门被推开,有灰尘呼呼落下,在空中飞舞弥漫,遮挡视线。
“你暂且退后一步。”章起道。
计明闻言退出房间。
章起双手环抱,丹田股息,院杂草无风自动,连根而起,向他双手飞去。
不过一个呼吸,院子里一切杂草灰尘尽数消失,可以说纤尘不染。
计明惊异地看了章起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章起出手,本以为他只是普通金丹,但方才这一手露出时气势不俗。章起平日里看着平和稳重,但是就在方才施法时隐约露出的锋锐气势,就算和当日见过的宋星文相比也不遑多让。
两人各自挑了一间屋子,就此住下。
傍晚时分,计明正在屋子里琢磨丹道时,院外响起一阵嘈杂声,“太玄宗之人,快出来!”
计明缓缓张开眼睛,虽然还未出去,心里已经有了底,一定是常鸿枫刻意找来的星波门弟子。
院外,一众星波门弟子面有愤色,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