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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番外_73
    止水亭就在前头绕过去的一片竹林边儿上,那里浅浅的绕了一汪浅潭,是山上流下来的一条稀薄的支流淌下来的水,流到了这里慢慢的积了一个小小的水塘,便取名叫做止水亭。
    元清章就站在那里,身上没穿以往吗明艳的颜色,一身极朴素的玄色衣裳,只在袖口上隐了一丛木兰花,腰上别着一管横笛,金黄的穗子淌下来,摇摇晃晃的微风中轻摆。他现在正坐姿不端的靠在一根亭柱上,手上撕扯着几片落在面前的竹叶,听见后头滞涩的脚步声,就知道定然是又碰了壁。
    “你师傅还是不肯见你。”元清章在乎陈陵这个人,便就在乎陈陵在乎的人,不然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寻得戚梦虞的应允。昨儿个回来之后和阿陵说了这件事,还以为这手令拿着去,想必戚梦棠应该是不会不答应,没成想,还当真是碰上了一个钉子。
    见陈陵因着这件事儿许久未曾睡好了,眼睛底下都出现了的青黑的卧蚕,元清章心中恼怒,但在陈陵面前一样还是温情体贴的。
    “你看你,现在眼睛上都有眼袋了,这几日想必未曾好好休息。你现在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等着醒来的时候,就能听讲好消息了。”元清章捧着他的脸细细端详,心疼的道:“这件事你只管交给我去就是了,不必忧心。你本就是委屈的与我在一处了,现在岂能叫你再去操心这样的事。自然是该我去请求得到你师傅的认可,你只要好好的在后边儿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陈陵不是不相信他,但他师傅的性子外人不知,江湖上流传的那些话,许多都是当不得真的。本身阿章的身份就已经足够的惹人注目了,这些年打上门来的许多人得到的好些消息,都是从他手上买回来的,纵然不是他亲自下令许可的,但是终究与他脱不了干系。到时候若是师傅刁难起来,只怕阿章应付不了。
    “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分什么你我呢,我们两个在一处,自然是要长长久久的过下去的,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的让众人说闲话,会让你一个人上去顶着,我在后头只管安逸等着好消息,那我成什么了!”陈陵不赞同的摇头,还是不想让阿章一个人去。
    元清章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心花开遍了每每一根经络,有了这句话,做什么他都是不怕的。
    “你且信我,我自然能让你师傅把你安安心心的交给我。我现在你师傅眼里,就是一个上门来索求他最珍贵的孩子的坏女婿,自然是对我百般挑剔。他这么疼你宠你,想必也不会如何的为难我。就算到时候再怎么为难,我也能忍下去。”
    第七十九章:妥协
    陈陵,来不及拦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揉了一把他的头,自信满满的就重新过去了,留着陈陵站在止水亭中有些呆的看着他一身威风凛凛的玄色衣衫瞬间远去。
    “罢了,他要去便就去吧,左不过到时候再去和师傅赔罪认错就是了。”陈陵这几天也着实是乏了,现在见元清章这样精神的要去和他师傅和斗智斗勇,也暂且放下心来,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回去。
    陈陵自个儿住的地方就在天幕山风景最好的地方,是一个小环山的矮地,正对着千门寒窟,只是看见的景致要比元清章住的那个地方还要好些。
    灰白色的月洞门两边载着两株花色鹅黄的金环翠翘,大朵大朵的蓬松的花朵疏疏朗朗的开在树上,厚实的花瓣上还落着旁边镜月湖夜半涨潮留下的滴滴晶莹的碎珠子,在升起来的日头底下闪着点点滴滴的华美的流光。门口正守着两个憨态可掬的小僮,正裹成一团的在一边的草地上玩耍,头上扎着的小揪揪上绑着的红色的发带摇摇晃晃的随着动作舞动的欢快。
    见陈陵脸色疲惫的回来了,忙把手上滴溜溜的打磨得圆润的珠子收起来,活泼恭敬的道:“刚才书墨大人前来吩咐说是公子今儿个一早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想必会十分的疲惫,叫我们早早地备下饭食,小厨房中时时准备着呢。公子现在可要用膳了?”
    这两个小孩子是天幕山才买上来的清白人家的孩子,签的不是死契,只是对山下的百姓家中有困难的一种额外的照顾罢了。挑选着整齐好看的孩子上山来养着,教他们东西,伺候山上的弟子,等到年纪大了,再放回去奔自己的前程。这两个孩子就是山下一户人家中选上来的,长相可爱机灵,一眼瞧着就叫人欢喜,放在他的院子中也不过是让他们传个话,跑跑腿也就罢了,别的倒使唤不上什么。
    这两个小孩子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但家中耳提面命,又有管事的哥哥时时的教着,也知道自己不可逾距,要守着自己的本分。刚才玩耍不过是年纪小,主子又十分怜爱他们,且喜欢他们这样天真不做作的模样,但现在该做事的时候,还是肃着一张脸的跟在他身边等着他吩咐。
    陈陵无奈的看着这两个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小跟屁虫,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吩咐道:“不必弄什么精致复杂的东西,只热一碗热腾腾的鲜香的汤上来,再来一碗白米饭就是了。再烧些水,等我睡一觉之后起来要洗浴的。”
    “是。”两个小僮得了吩咐,欢喜的一同向他行了个礼,慢慢的退了出去之后才撒开蹄子的跑去厨房忙碌。
    林思现在还回不来,被大师兄截留了下来,说是要帮着他把夜游宫的老巢一窝端了,还有禹州陈府,终归是陈陵的宅子,现在陈陵不得下山,只好叫林思帮着打理。在江阳读书的陈慑也渐渐地安顿下来,几天就是一封信,放出去的专门送信的鸽子不到小半月腿都跑细了一圈,看见陈陵的时候,那双芝麻大的眼睛里都好像是在射着幽幽的绿光。
    现在打理他屋子和起居的是书墨一起长大的书丹,个性不似林思一般的不着调,最是温和的一个人,也不多言,好多事儿他还未吩咐,就已经妥妥当当的办好了。
    他才将将进了门儿,就瞧见书丹早早地守在门边上等着他,临窗的摆着脸盆的铜架子上已经备下了洗脸的热水。里头滴了几滴清淡的松竹香蜜,屋子里烧了滚烫的热气,毛茸茸的毯子上早早地就被熏染得热气腾腾的,光脚踩上去正是最舒服的温度。
    “公子回来了,先来洗把脸吧。”书丹的把浸在热水里的巾帕拧起来,递给陈陵之后,柔和麻利的把陈陵身上的衣裳除了去。又伺候着他洗了脚,穿了毛茸茸的鞋履,等他坐在了铺了好几层的羊绒毯的坐榻上的时候,又一刻不停的端了厨房早早地就已经熬制好的牛骨汤端上来。
    陈陵吃东西不算挑剔,只是特别喜欢一些个味道鲜美的汤品,尤其喜欢在劳累了一天之后喝一碗热腾腾的不油腻的汤品。这牛骨汤昨夜就已经开始熬了,汤皮上的油脂被干干净净的撇干净,里头加了山上自己种的小白菜,放在里头煮得脆爽滑口。一碗喝进去之后,再吃两片鲜嫩嫩的菜叶子,让陈陵只觉得自己满身的疲倦都飞了,重新活过来了。
    “这想必是汤婆婆的手艺吧,这汤喝在口中暖洋洋的,舒心又熨帖。这味道还是和当年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一样。”陈陵不拿书丹当外人,叫他也坐着喝一碗。
    书丹知道他的脾性,也不矫情的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喝了一碗,听见陈陵这声心满意足的感叹,笑眼弯弯的道:“公子说的是,这上上下下也只有汤婆婆知道公子的心意,好在汤婆婆身子还算硬朗,且一贯疼爱公子,连带着让我也蹭了一口汤喝。”
    “汤婆婆待我自然好,她今年七十多了吧,还这样的撑着身子的做饭,身子可还吃得消么?我不挑嘴的,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让汤婆婆强撑着。我看下边儿几个被汤婆婆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就好得很嘛,让他们做就是了。”陈陵酒足饭饱,肚子也鼓了起来,懒洋洋的猫儿一样的眯起眼睛靠在榻上看着是要睡过去了。
    书丹也并不叫外头守着的小厮进来收拾东西,只自己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收拾好了装在盒子里,一边温声细语的和陈陵说话,“公子不必忧心,前些日子给汤婆婆把脉的大夫还说汤婆婆身子骨硬朗着呢,再做几年的饭也是使得。且汤婆婆也喜爱在厨房中转悠,您若是不让汤婆婆在厨房中做活了,只怕您前脚把她放回家中含饴弄孙,后脚她老人家就病倒了!您且不必担心这个了,还是起来去床上歇着吧。”
    书丹上手扶着陈陵往床那边儿去,陈陵现在已经是睡眼朦胧了,身子骨也是软踏踏的,脚也似是踩在云团上一样的找不着力气。陈陵滚在床上手一伸就把折好的杯子拉在身上盖子,一转头就睡了过去。
    书丹看着他这睡得熟透了的模样,抿不住的无声轻笑,轻柔无声的把绵密厚实的烟青色的床帐放下来,把大开的窗格放下来,只狭着一条缝。细细的为他掖了掖被子,在侧角里放着的一张乌墨案几上的一尊五福青玉香炉里放了一把安神香进去才出去了。
    这一觉就睡了不知道多久,等着陈陵睡明白了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斜阳西坠的时候了,斑驳的透着些凉气儿的金橘色日影打在低低的床帐上,些微的便轻轻地摇晃一下。他现在突的起了调皮的心思,伸着脚的要去勾着离得最近的那片圆润润的光斑,让它正正好的映在脚背正中上。
    元清章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他这样调皮的,懒洋洋的躺在被窝里勾着脚的孩子气的样子,不自觉的嘴角上便浮出一个温柔的笑,走过去坐在床头上把人给抱在腿上睡着,低头以指温柔的撩拨他头欧尚睡散了的头发。
    “等着这瑶台灯会过去之后,我们便去找一个风和日丽,四季如春的地方定居下来,开一个铺子,不拘做什么。得闲的时候便开一开,想出去的时候便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我记得你喜欢宁海的日出,到时候我们也可去那里看看。”元清章口中携着久未出现的对未来的憧憬,慢慢的开始想着往后的日子。眼神中也放下了那些阴郁的晦暗,漾着一汪盈盈的柔光,揽着陈陵靠在床上的样子温雅清隽极了。
    陈陵仰着头笑盈盈的看他,眼睛里闪着星光的道:“到时候我们下山之后慢慢的一路走一路看,不想走的时候随处什么地方都能当做遮风挡雨的家,等到真正的想要安顿下来,就找一个最舒服安逸的地方,买一个安安静静的又有烟火气的屋子住下来。”
    他掰着指头的一声比一声的欢快的和元清章说起来,“也不必是多大多豪华的房子,最好带着一个院子,够我们两个人住下就是了。等到那时候,在院子里搭一个葡萄架子,种几棵果子树。这样春华秋实都有了,在一个小院子里就能看尽四季的一角小小风景。”
    “好,你说什么都好。”
    两个人喁喁私语的说着话,扯着话的已经赶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了。虽然夕阳渐落,光明不在,黑夜逐渐到来,他们心中却只觉未来拥有无限的光明,只等着他们一步一走的走过去。
    另一边的戚梦棠可就没有这样的好心境了,一脸冰霜的坐在软垫上,手上拨拉的一串泛光的佛珠差点儿就要被他的手指给捏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