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汉子怔了一瞬,脸憋得通红,冷声喊道:“真是有胆子,敢杀我兄弟,弟兄们,给我宰了他!”
本来迟疑不决的众人,听的这一声喊,也是纷纷不再犹豫,便是冲了上去,一个个加在一起,也算得上是威势隆隆。
不过在李绝仙面前,他们的这种水平,人多还是人少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见他右手抬到胸前的高度,轻轻一推,眼前的空气忽然一震,地面上浮起了一道细小的烟尘。
然后冲过来的十数人便是尽皆倒下,口鼻皆溢出鲜血,看那样子,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空气静的出奇,耳边隐约传来江水扑击岸边的浪花声和海鸟的凄鸣声。
后面站着的黑脸汉子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这个人是谁?这是人吗!
身受重伤仅靠一口真气吊着的大刀王并,也是瞪大了眼睛,他行走江湖几十年,高手见过不少,也没见过这般杀人的手段,难道是唐门的暗器?
可是又不像啊。
最错愕不过的,就要数王生了,小姑娘今年不大,芳龄十九岁。生死关头没有等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玉面书生,倒是等到了这位先前被自己百般看不起,却又忽然出现就成为不世高手的小白脸儿。
现在她也终于知道,先前对方为什么要说自己多管闲事了。
黑脸汉子脸色扭曲,看双方隔得还远,转头便是向着丘兴江中跑去。想借着这滔滔江水搏上一搏。
不过他还是太慢了,就在他跑出第三步的时候,李绝仙手指微微一动,地上便是有一把刀御空而起,极为随意的在空中翻滚了几十周,然后插进了男子的后心。
“爷爷!”
而这个时候,失血过多的王并也是倒在了地上,见此,王生也是惊恐万分,再也顾不得吃惊于那黑袍儿公子的厉害,只是扶着王并,从包袱里取出各种金创药,糊里糊涂的往伤口上倒去。
“傻姑娘,别白费力气了,爷爷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你了。”
“爷爷你别说话,我们有金创药,一定会治好你的。”王生带着哭腔说道,眼中早已擒满了泪水。
可是王并却是摇了摇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笑着说道:“我这辈子忍辱偷生活到这般年纪,活的憋屈,却是连累你今后孤苦伶仃一人独活,这一点,是我的错。”
“爷爷,你别说那么多了好不好,你肯定不会死的。”
“他快死了。”李绝仙来到了两人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老者,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你胡说!”
李绝仙没有继续强调,但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的确快死了,虽然自己若是出手,还能为他续命一两年,但也改变不了这个命运。
况且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这只是江湖上常见的生死离别,况且还都是别人的故事。
只是他有些疑惑,看着老人脸上虽然痛苦,但是还带着几分笑意,眉头微皱。
他一生见过无数死人,也见过那些面临生死险境可以一笑置之的人物,但那样的人物,不是梻宗大德,就是一些武道登临绝巅,看破生死的人物。
可是今日,却在一个修行了一辈子,还只是初境的武人身上看到了这一点,怎么能不让他吃惊好奇?
看着李绝仙皱着的眉头,王并笑了笑,却又是痛苦的咳嗽了两声,嘴里满是鲜血,再也笑不出来了。
“麻烦……麻烦这位公子,照顾好我孙女。”
说完这句话之后,老人家头一歪,便是没有了气息。
李绝仙本来还想问两句话,现在却是只能微微低头,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祝施主早登极乐。”
伤心归伤心,可王生也是一个极为聪明且坚强的女孩儿,埋葬了爷爷之后,在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便是来到了李绝仙的面前。
“你要去哪?”
“你问这个干什么?”
听得这话,王生一怔,却也是苦笑了两声,便是背起包袱,转身一个人向山林中走去了。
李绝仙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虽然那个叫王并的,最后委托他照顾好这位女子,不过在他看来,眼前这位自己便能照顾好自己。
走了几步,回到江边,看着滔滔江水,他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明朗的岸边瞬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没有理会看似离开,实则偷偷跟在后面的王生,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只是慢慢的走,对方也是跟不上。
更何况眼前还拦着一条汹涌大江。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震起了几丈高的沙尘,在王生震惊的眼神中,李绝仙便是拔地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着又一声响,又一道烟尘,李绝仙的身影便是来到了三百丈外的大江对面。
依旧一个人孤独的走着,太阳缓慢落下,他的前方是西沉的落日,走过的地方皆化为一片黑暗。
但其中也夹杂着少许的光华,是太阳的余晖,或许是他心中的某些空洞。
虽然他的胸口上现在确实有个洞,即便是他的肉身也无法恢复,因为伤口上还存留着那个人的剑气,划破了他的心脉,但他现在仍然活着,堪称不可思议。
……
回到清风镇,李文硕这一天依旧在卖酒,不过这次是他真正的卖酒,因为小姑娘花花生病了,得了风寒,心急火燎的世无双正在照顾。
所以这个任务就是落到了自己身上,看着墙洞里递出酒的那只手,来买酒的客人也是微微一怔,心道是店家换人了还是怎么。
这双手虽然也是白净细嫩,但明显是个男人的手啊。
可是李文硕不管这些,他只是卖酒,这些天,他隐约能够感受到李绝仙正在靠近,然后他就知道,无论自己躲在哪里,有怎样的大阵作掩护,这一战终究不可避免。
而且他也不想去避免,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李绝仙,当真就是个心善如菩萨,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至于眼前的这个人,则是个满手沾满鲜血的陌生人。
“要酒的话,就把银子递上来,这里和别的店家不同,不兴挑酒,都是先付钱,再交货。”他以为又来了一个不知道规矩的新人。
“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卖酒。”
听的这熟悉的声音,李文硕一怔,随即笑了一声,说道:“一切也是巧合,以前我也没料到,有一天我会在这里卖酒。”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有些不一样。”李文硕话刚说完,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没有多少不同。”
“不对,是真的很不一样,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的剑心蒙尘,连剑都快拔不出来了。”墙外那人顿了一顿,说道:“可是如今,你剑中的杀气,连剑鞘都封不住了。”
“那这样好是不好?”
那人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最好不过。”
李文硕轻声一笑,长出了一口气,并没有否认,只是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墙外那人晴天白日里,撑着一把黄油纸伞,伞脏的厉害,厚重的油污已经遮掩了伞原本的黄油木色,变得有些漆黑,像是长安城地沟里的脏油。
可是伞下那人却是看着极为干净,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轻声说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