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呼啸,乌鸦在鸣叫,李文硕的心里忽然有些烦躁,这种鸟儿,似乎无论是什么天气都赶不走它的。
他的手指握住剑柄,与剑柄紧紧贴合,没有一丝的缝隙。
忽然间,有人出手了,不过既不是李文硕,也不是乌颜古。
那是一个玄彻巅峰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在中原不多,在草原上也不会多,起码三日之前的时候,山上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此时,这样的高手似乎不止一位。
李文硕紧握剑柄,准备出剑,却始终未动,他的眸光冷冽,眉头微皱,已然看出这位蛮族高手的打算,心中眼中满是鄙夷。
那人手中的兵器是一五尺五寸的刺剑,这种兵器极为冷门,攻击方式几乎只有刺这一种,但也极为极端,一刺的威力之大,即便是李文硕也不能完全无视。
那人隔着十丈的距离一剑刺出,瞬间后退,李文硕动作极小,仅仅是轻提长剑,便是封住了这一刺。
然后他的身后有人弯弓搭箭,黑色的羽箭破风而至,李文硕也不禁动容,长剑回掠,将羽箭从空中斩落。
寻常射雕手,仅靠着手中一把弓,躲在远处,即便是显锋高手也不敢小觑,可是眼下这位,实力竟是已经达到了宗师境界。
几乎已经达到人箭合一的地步。
毫无疑问,这也是草原上部落上专门杀绝顶高手的刺客。
一般这种刺客攻击的时候,必然还会有近身刺杀的一人。
当李文硕出剑斩落羽箭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了在他的身前,弓着身子,泛着幽光的匕首自下往上向着李文硕的心口刺去。
而李文硕正反手挥剑,几乎避无可避!
他没有退避一步,匕首到了他胸前的时候便是无力垂落,跌在地上,唯有劲风摧破他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红点。
不知时候,李文硕的剑竟是已经回掠,划破了他的脖子,没有破风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空中只余一道森寒的剑光。
远处的射雕手一怔,那手持刺枪想要继续出手的蛮族剑士手一抖,显然无法相信,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术?
不只是他们,乌颜古也是,那一刻他几乎想要同时出手,可是他也停住了,看着那把已经重回鞘中的剑,他的眼中满是震惊不敢相信。
他的眼中只是一道光华闪过,那刺客就已倒地,就连他,也没看清李文硕是如何出的手。
相信就算刚才出手的是他自己,也不会相信李文硕方才出手了的。
破军高手,最为倚仗的就是对天地元气的掌握,他们每一招,不经意间都会带起那种玄妙的力量。
可是这一剑,却全然和破军境界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一剑挥出,所变化的只有被剑割开的空气,以及消失的生命。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间,背后那人又出手了,他站在一个方向没有动,再次弯弓搭箭,相隔上百丈,因为无论如何,李文硕是绝不会让自己背对乌颜古的。
这一刻,那手持刺剑的高手呼喝一声,又是一剑刺出,同样是刺出一剑,然后转瞬回掠,毫不恋战。
可是他手中之剑刚要收回,眼前便是闪过一道剑光,他一怔,下一刻就是扔下刺剑,用手捂住喉咙,鲜血泼洒而出。
怎么可能?
他不在乎那一箭的么?
他倒在地上,双眼愈加沉重,于是他看到了地上落下的第二支黑色的羽箭,然后他瞳孔微缩,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
这一剑竟似比方才那快的惊人的一剑还要更快,一剑挥出,也看不清他是怎样出手的,竟是同时截断了身后的羽箭,摧垮了身前的剑气,割破了前方那人的喉咙然后又回到了鞘中。
乌颜古出手了,因为他已确信,如果自己不出手,这大营里无人杀的了他。
那剑很快,快到自己看不清,可是他已经看了两剑,这剑就算再快上一分,也决然杀不了他。
这一点他十分笃定,李文硕也知道。
所以乌颜古抽出腰间弯刀劈斩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按在剑柄上,却是没有出剑,面对这一招,面对乌颜古满身的破绽,他却在后退。
乌颜古这一刀挥出,满身都是破绽,多到不可思议,反而就没有破绽了。
他这一剑刺出,最重要的是一个快字,可是却也有一个一字,他一次只出一剑,一剑刺出,绝不空回,刺完就要回鞘。
这剑术,即便是在一个初境武人看来都有些可笑,世间剑术就算再怎么有攻无守,都万万不会这般极端。
一剑刺出,便要回掠,但若是你同时面对两位高手呢?
莫不还要把剑收回来,再拔一次?
李文硕方才已经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可以一剑杀一人,同样也可以一剑杀十人。
此时他在后掠,可双目依旧死死的盯住乌颜古的眼睛。
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瞳孔,清淡的眸子里燃烧着赤红色的火,一如这一刀,不如李绝仙黑刀的霸绝天地,却依然夺命无情。
刀锋临近,衣衫开裂,李文硕手臂发寒,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可是他依然没有拔剑。
他以剑鞘拍击刀锋,同时身子在空中旋转,避过这一刀和身后袭来的一箭,然后再次倒掠,转瞬间再次将距离拉开十丈。
黑狐站在巨石之上,看着下面的战斗,很是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文硕不拔剑,他相信李文硕只要拔剑,没有什么人是他的对手。
一阵风吹过。
李文硕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他开始咳嗽,就像山里的风一样,一旦起来,就再也停不下来,洁白的雪地上开始出现猩红的血点儿。
他的气机开始紊乱,握剑的手开始抖,挺得笔直的腰此刻已经弯到了地上。
破军高手的气机稳定,绝不是咳嗽可以打乱的,即便是他真的已经病入膏肓。
更何况李文硕了解自己的身体,先天一气的保护下,他几乎不会生病。
但是他的丹田之内,筋脉之内,内力如冬天的冰雪遇到了夏日的骄阳般,飞速的消融着,再也聚不起一丝一毫。
他瞳孔微缩,难以相信,这怎么可能,以他的力量,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吐出了一口血,那血是黑色的。
忽然间,他明白了,踉跄后退两步,几乎倒地,却硬是以剑尖撑地,强自把腰身挺得笔直!
但任谁也看得出,他的身子在发抖,就连握剑的手也开始在发抖,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中毒了,这毒平时隐而不发,却偏偏在他全力出手时发作,让他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毒,若是有毒,他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他仰起头,开始笑,笑的苦涩,笑的心寒,他很聪明,一瞬间就想通了一切。
奇怪的不只是他,还有乌颜古,他看着面前那不断咳血,苦笑连连的剑客,眉头微皱,忽然想到了前些天一个讨人厌的老和尚给他的承诺,心道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奇妙。
……
天色已经大亮,方文兰看着火堆上尚温着的酒,知道自己成功了,剑客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可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眼中反而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平生第一次对所做的事情感到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