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景物在夜色中渐渐清晰,最前方的严栏寻忽然低喝一声:“前面的朋友,别伏着了,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这一声不啻于呵斥对方,提醒自己人。己方众人也都放缓了身形加意提防,纷纷定睛瞧去,果然在峡道的尽头处,地势已经放缓许多,两个黑色的模糊身影趴在地上,似要伏击众人。
张敬轩心中纳闷,这二人既然已经被喝破行藏,为何还无动静,难道在等什么援兵,又或者有什么杀手锏要待各人欺身更近方好实施?
此刻已是濒近峡道的终点,地势也不若刚刚的狭窄,即便有大石袭来也无刚才之声势,基本再无可虑,只见胡大酉手提钢鞭低声道:“你们给我掠阵,我先上。”
说罢稳打稳扎的缓步上前,并不腾身疾行。
正行进间,后面的风婆突然喊道:“将军,小心地面,陷阱。”
风婆的嗓音沙哑,声如裂帛,张敬轩只觉得单论难听程度,倒与那潘叫驴有的一比。不由得又想起了那纸条上的字句,自嘲的笑笑,刚刚若不是自己的潮汐功还算差强人意,此刻也就不必有任何烦恼了,这清风寨的滚石阵也忒的厉害。小心人人,却不知处处都需要小心啊。
胡大酉听到风婆的话,也不回头只是略微一点头。他已经提聚功力,方圆数丈内的风吹草动都难逃耳目,地面上一级级的石阶都无异样,对面越来越近的伏地人影也毫无动静,胡大酉的一条钢鞭直举身前,不敢大意。
不知不觉,胡大酉已走到了那两个人影的一丈开外,就此停步不动,后面人看他肃立不动,不由得屏住呼吸,大气都不出一声。
接着,只见他又向前了两步,略略的停下又是向前了两步,堪堪的已经要走到了那两人的身前,这距离对手若是发射暗器怕是难以躲闪,可是胡大酉的钢鞭一落下就将砸碎对方的头颅,可以说是一个双方都不会乐于选择的距离。后面人都默默的为胡大酉捏着一把汗,风婆又想喊一句什么,话在喉咙里又生生忍住了。
胡大酉终于开声:“上来吧,这二人已经死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张倦秋忍不住在嘴边嘟囔了一句,“死人还费这么多工夫,吓死人了。”
风婆的耳朵好像特别灵,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东瀛忍者专门会有狙杀的伎俩,就是装死人,比死人还死,此刻能不谨慎点嘛?”
张倦秋不敢顶嘴,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众人就此快步上到峡道的尽头处,只见倒地的二人身着劲装,衣服上各有一个大大的“清”字,显见得是清风寨中人士。
而这峡道尽头两侧的景象,则更是触目惊心。
两侧各有一个缓坡,缓坡之上排列着密密麻麻几十颗巨大的石块,最小的也有刚刚让大家伙遇险的那两颗大小,大的几乎有刚刚被投放的一倍左右。一枚枚都被钉在地上的粗大木椽子挡住,只要用刀斧利器把木椽子砍断,大石就可顺坡滚入峡道当中,翻滚而下,逢人而噬。
众人一看之下,不由得都心中暗叫一声侥幸。若是被这二人不间断的一阵砍木滚石,众人能够到达于此的只怕至多一两人,绝大部分都要饮恨山中。
占奎元呸的一口口水吐过去,骂一声这班匪人也忒的歹毒。
风婆雨叟已经在检查那两个死者,张倦秋看样子是恢复过来了,与张敬轩也一起凑过去。
只见两个死者大约三十岁上下,彪悍精干,致命的伤口都在脖子上,一刀割喉毙命,干净利落。两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张敬轩看着他们的脸,突然心中一动,一个想法浮出水面。只觉得一阵风吹进重重迷雾,一个轮廓模糊的出现了。小心人人,潘叫驴看来确实是发现了什么,自己又当如何?
风婆雨叟已悄声向胡大酉汇报了死者的情况,众人并无头绪。两个死者明显是清风寨的人,在此向一行人进行伏击,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什么人杀死在这里。
死亡突然而至,两个人至死仍觉得难以置信。众人都觉此事充满蹊跷,大家互相望去,目光中满是疑惑,茫然无头绪。
胡大酉自觉对这个团队有带领之责,刚刚发生的一切,几个人险象环生甚至是死里逃生,却连对手的面都没有见到一个。待到了这个地方,两个对手却是莫名的倒地身死,闹了半天连一个活人也都未曾见到,胡大酉胡将军内心的怒火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走上狭道的尽头,山势已然是悄然变缓,一道平缓的山梁曲折向上,一轮明月不知何时跃在了众人视线的正前方,慵懒的挂在远远的一座建筑上方,像极了一只大大的眼睛,凝望着、审视着这脚下的渺小众人。
胡大酉这个将军,并非浪得虚名,州府第一高手,也是一步步打出来的。胡家的鞭法始自家传,胡老将军就是一名参将,当年曾在俞大猷俞将军的账下立过战功,一条钢鞭在战阵上是指东打西,出神入化,对阵上倭寇的倭刀毫不吃亏,往往能几招之下就把对手的刀磕飞,以勇猛着称。
胡大酉学得了家传的鞭法,比乃父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不过他并不满足,少年时就走访名师,终于鞭法大有所成,在一次州府内的比武中轻松技压群雄,自此人皆称胡为州府第一高手。
胡大酉也不推辞,只说大家谬赞,若是有人来挑战自己十分欢迎,赢了自己正好可以脱去这个虚名。这十几年间,也不是没有前来挑战的,大多是一些后起之秀想碰碰运气的,风婆雨叟出手就打发掉绝大部分。遇到有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胡大酉倾心结交,以武论道就往往让对方折服,而老一辈的武学家爱惜羽毛,不肯轻易出手与人较量,更加之胡大酉这将军的身份,所以州府第一高手的名头,一戴就是十八年,声名不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