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智曾经大概计算了一下,如果能把潘焘一分为二的话,恐怕是刚好跟自己的体重一样了。所以当他跟潘焘分到一组的时候,他就知道,虽说他恐高,可这“飞”的命运,他是逃不掉了。
当初训练的时候,张教主就给他们起了不怎么令人开心的名字,在地面上负责投射的一组叫做“童惯”,被抛在空中的一组唤作“高球”。
大家当时都不太满意,这不都是听评书里面水浒传当中的大奸臣嘛?可是张教主一句话就把大家伙的意见给打消了,他说这项任务的危险性相当大,他不希望任何一个子弟遇险,所以本着贱名好养活的精神,才取了这样的名字做代号,也不知他是听谁说的。
好吧,这样一来,大家伙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如今,被靠着离心力抛出去的人,也就是王德智,他的背后背着两片特制的圆弧状藤牌,一端已经被绳结牢牢的固定在背上,当人在空中的时候,需要手脚麻利的把两块藤牌扣上,插上早已准备好的机簧,则两块藤牌就变成了一个大球。
藤牌致密,藤条在桐油之中浸泡了许久,就如当年三国时代兀突骨手下的藤甲兵,又轻又坚,善能防箭,刀砍枪刺不入,遇水不沉。最后又被张敬轩在其上覆了一层石棉的织物,如今竟是连火攻也不怕了。若不是制作起来太麻烦,而且影响灵动性,张敬轩恨不得给手下人手一具了。
当年的魔鬼训练,王德智只觉得,即便是后来做梦时仍旧让人心惊胆战。王德智外号叫做王光脚,只因为他总是把一句名言挂在嘴边,“我一光脚的难道还怕你穿鞋的?”
穷的叮当响,作为一个孤儿自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过是吃了上顿根本不敢想下顿,在道边蹲着还要被人呼来喝去。
“我一光脚的难道还怕你穿鞋的!”,这句至理名言一般都是对着别人远去的背影说的,说完了照例还要一口吐沫吐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方显得掷地有声。不过他们有点学问的都笑话他是阿q精神,阿q是谁他不知道,总之是个名人就对了。他也懒得问,知道问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反正自己年纪还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跟随了张教主,他王德智也混上鞋子穿了,然后天天顿顿都能吃饱肚子,兄弟伙伴们都把他当人看,又怎能让他不拼死以报呢?
那时候的训练,先是练远度,抛射出去必须达到一定的远度方为合格,他自己瘦小,潘焘还好不是虚胖,力气不小,完成还不在话下。
然后是锻炼准度,两个人配合,抛投出去之后,要穿过一个悬挂的布幔之上的圆洞,连续三投三中,才算成功。结果这次的苦头吃的就太多了,被摔的头晕脑胀不说,更可怕的是那布幔的两旁都插着明晃晃的兵器,抛的偏了就会冲着那些刃锋而去,又怎让人不心惊胆战呢。
好在是这藤甲真的是刀枪不入,可是仍旧有胆小手慢或者失误的家伙没能在半空中完成合拢。这个时候则是张教主、袁洛远、甘示持几个出手,往往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在半空中把他们拦住。
这种刺激,简直就不是后世任何游乐项目所能比拟的啊!
好在是二人很快就掌握了窍门,而且王德智也学会了如何在半空中适当的控制角度。他们俩虽然样子不济,却是率先完成三发三中的第一人,连张教主都高兴的过来摸摸了他的头,捶了捶潘焘的大厚肩膀。
然后就是第三项,百人齐射。
两百个弟兄,一百个“童惯”要同时抛出一百个“高球”,可是在落地之前,不能有相撞,只要有一个相撞,则要重新来过。
看似不难,可是事实上却是最难的一项。单个来已经有了一定准度的同伴们,彼此相互一干扰,就准星变差,抛射那么远的距离,略微的偏差,到了末端就变成了很大的距离。
所以“童惯”们转的是头晕目眩,“高球”们摔的是灰头土脸,这一项练了最久,才终于达到了张敬轩的要求。
王德智也慢慢变得不再恐高,甚至于享受那一刻自由自在腾空飞行的感觉。
现在,他又“飞”了。跟着自己身边两百名“高球”兄弟们一起,飞上了半空。作为优秀毕业生,潘焘和自己的这个组合,理所当然的被分派去盯着对方的箭头人物。
王德智手中还提着一块厚重的镔铁小盾,有绳子挂在脖子上,放在身前。这块小盾其实尤为重要,一方面需要挡在身前,因为张教主说了,对方的普通骑兵都不足为患,但是遇到那种身负高深武功的高手,这藤甲仍旧无法保证安全,所以关键时刻这镔铁小盾仍要派上用场。
此外,它还有一个作用就在于,通过它的重量配比,这“高球”才不会滴溜溜打转,藤牌的方向总是在正前方,而且可以通过举高或者放低这小盾来适度的调整藤牌的方向和角度。
王德智已经对此得心应手,看着对方一骑当先的那员武将,他借着潘焘大力一甩的力量,几乎无需如何调整,就连人带球,撞了过去。
让撞击来的更猛烈些吧。王德智一边手脚麻利的忙活着,一边口中默默的念着:我一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吗!
眼看着对方士兵如潮水般的往来,方屹铎心里略微的下沉了一些。这些士兵虽然略显青涩,可却完全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即便脸色已经吓得发白,仍旧能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假以时日,这样的士兵都会成为一支部队的中坚力量。
很遗憾,这些士兵如果能够补充到边陲,去与满人交战,那该有多好。只可惜,他们得先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自己虽然传令下去尽量少做杀伤,可是两军交战起来,谁能够手下留情,所以那只不过是一个令自己有些安慰的命令罢了。
待看到露出来的中军士兵在疯狂的绕圈,他搞不懂这些人在做什么,难道那是一种古老的巫术?乞求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当尖锐的哨音响起来,然后漫天的黑色的藤球腾空而起的时候,方屹铎突然仿佛觉得有一种时空悄然静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