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别说到了如今日渐汉化的满清,即便是过往粗犷的后金人,也是多少要讲究一点长幼有序的。福临知道可不能坐等大哥来见自己,既然老十一都向自己通报了,他赶忙下马,抢步上前,主动去跟大哥豪格请安。
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可不能给那些个跟南边大明朝学得越来越迂腐的那些个朝臣落了不知长幼骄横自大的口实。
豪格作为皇太极的长子,比福临和博穆博果尔二人都年长的多,说起来比他俩个加起来岁数还要大一点,说来这些年跟随在皇太极身边南征北战,不畏兵矢,大大小小可以说是受伤无数,算是真正的于万马军中出生入死过的一员不死悍将,故此众兄弟们对其都有几分敬畏,就连福临也不例外。
“大哥,给您请安了。怎敢劳动大哥您的大驾,实在是折煞小弟了!”
福临一边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嘀咕,听自己身边老仆说起来,从前哪需要这么假惺惺的客套,兄弟们见面了只需要在马上打个响鞭就算是打了招呼,亲近的话就下了马把胸膛贴着胸膛,说起来那才是大清血脉中生机勃勃的方式。可是,如今一切都要依从于“礼”,当然了,真正说来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方便统治百万民众。
大清已经不是从前的后金了,管辖统治的人口早就从当初的十几万人到了如今的数百万人,今后若是能够把山东、河北并入版图,那人口怕是要上千万,苦心经营之后,甚至可以图谋整个江山。这一切,都不得不依靠这些南朝人一代一代总结传承下来的礼法。
所以,人不可能只是自己喜欢的事情,甚至于更多时候都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哪怕是贵为天子,有时也都难免啊!这样说起来,那个整日里只知道胡闹玩乐不理朝政的明武宗,不知是否值得羡慕呢?
跟张敬轩一起呆的久了,福临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当中也受到其影响,不知哪里起了微妙的变化。
例如现在,本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偏偏就不知所谓的想了许多,一直到肩膀上被人擂了一拳,这才回过神来,而且疼的呲牙咧嘴变的全无风度可言。
能够在福临随从的高手保护之下近身给他这样一拳的,而且又还打他不死的,自然不是别人。
豪格一拳打过之后,笑着骂道:“你这小子,跟汉人学的虚里冒套的,跟大哥还需要那么客气个什么劲儿的!这一次你立了大功,不但搅得中原武林的翻天覆地,更是他娘的狠狠的给了李鸿基那小子个大嘴巴,过瘾啊过瘾!”
福临忍着肩膀的疼痛,他也知道,大哥若是真的用力给自己一拳,怕是自己这半边膀子已经就不见了。
“大哥您过奖了,这一切哪里都是我做的啊。其实最主要的功劳都是四哥他建立的,只是很可惜他最后被人所害,而我也没能替他报仇。不过这个帐,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豪格本来一直都在微笑的听他说着,这个时候突然面色一变。他的身材其实算不上如何高大魁梧,面容也并无出奇之处,若说唯一让人侧目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当他盯着某一处不动的时候,顿时就让人感觉到那目光有如虎豹或者鹰隼,专注而凝聚,让人生出一种凛然之感,乃至于不寒而栗。
福临对这种目光并不算陌生,所以一下子还承受得住,而且他本也没那么天真以为这位以严苛着称的大哥就会这样的前来跟自己拉拉家常。这不,兴师问罪看来就要开始了吧。
“四弟他是怎么死的?”豪格询问的声音轻轻的,可是福临哪怕一点点都不敢有所怠慢,甚至于感觉到微冷的风中身上已经出了汗。他知道自己不能撒谎,当然,看起来也不需要撒谎。
“哎,四哥……四哥他一个不小心,被唐门的人所制。当时包括我在内,谁都没想到,唐门的人会如此的丧心病狂,竟然明知四哥的尊贵身份,仍然会下那样的毒手。小弟我若是知道他们会这么疯狂,那豁出去性命,也要率手下抢救了四哥的周全。哎!真是悔之晚矣啊!”
其实那叶布舒跟福临两个人的关系很是不睦,这种不睦的关系其实从两个人母亲那儿,就已经成为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可是表面之上,大家作为皇子,也都会选择做足样子,并不会把那种水火不容流于表面。而这一次魁广和尚选择在半路伏击福临,却是把这种表面上的温和面纱给彻底的扯落了。所以说,福临没有主动出手对付叶布舒已经是好事情了,借唐门之手做掉那该死的老四,简直算得上完美结局,怎么可能去出手救他呢,想都不要想。
可是,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福临还弄不清楚,到底叶布舒对付自己,是他自己的意思呢?还是说,他得到了谁人的授意?否则,以那个家伙的实力,他还未必敢做这样孤注一掷的事情。不过一切都难说的很,这一家子当中,只恐怕个个都多多少少的拥有一些疯狂的基因。
福临不知不觉又恍惚了一下,不过这样也带来了好处,面对着豪格那逼人的目光,他倒是也没流露出什么让人怀疑的神色来。
或许是相信了福临的说法,豪格绷紧的嘴角突然就柔和了下来,他裂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也笑的那么神气。就连颌下如铁的胡须好像也都跟着变得温驯了许多。
“老九啊老九,你还是这副老样子,我怎么觉得你从小就这个德性呢?不过说起来还是老爹他了解你啊!我还记得,有一次,好像是萨尔浒的前夜,那时候你还小,大战在即,我和老爹不得不说都有一点紧张。为了缓解情绪,我就问老爹,哥们弟兄这么多,到底是谁最像他呢?你猜,老爹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