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隐动了动嘴唇,又闭上,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了良久。
曲伯音也不着急,安静伏在一旁待陈隐开口。
“实不相瞒。”陈隐想着既然是有求于人,自是得信他,否则来此便是在自讨苦吃。于是心一横,道,“龙吟山庄的杨振昆前辈与我颇有来往,此次其被定罪为叛军首领实属冤枉,我这次来的目的便是想要救他离开。”
曲伯音听罢,似是早有所料般,也不吃惊,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瑛璃见陈隐已经摊开而谈,觉得自己也没再躲的必要,便和钰婆婆从后面慢慢走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响声反而把曲伯音吓到了,陈隐立马解释:“曲兄别慌,这两位女子便是随我一道而来的。”
“劫囚这种事可是要直接杀头的,陈少侠可有想清楚?”
“已经想清楚了,唯一怕的就是连累曲公子。”
“这倒没什么,这次参加犒军宴的人多如牛毛,不会有人留意到我。”曲伯音顿了顿,继续说,“当日在下所求,那也是杀头之罪,陈少侠都应了下来,如今仅是让在下带你们进去,于我来说易如反掌。”说着,他伸手从背后的包裹中拿出几件金丝绣花边带有兜帽的长袍,递到陈隐手中。
“那日我提起这事时,陈少侠脸上的神情已经让我略知一二。”曲伯音望了眼树林外,一队巡逻兵刚从他们面前走过,“这三件衣服乃常铃乐府的乐师袍,你们先换上。”
“为何这么重?”瑛璃接过一件,拿在手中掂了掂,问道。
钰婆婆也把玩着自己的那件,然后喃喃道:“里面装着玄石。”
“对。”曲伯音小声道,“这样带上兜帽换上长袍,随我进寨后,你们体内的衍力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那不是说我们也用不了衍力了?”瑛璃依旧有些警觉。
“是。”曲伯音没有看出瑛璃的敌对,只是解释道,“只要进了军寨,进到常铃乐府的帐内,就完全安全了,不会有任何危险。”
“我明白了。”陈隐给瑛璃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在多疑,“就有劳曲公子速带我们同婵玉汇合。”
曲伯音又望了眼外面,巡逻的士兵已经走远,他立刻点点头:“趁着他们还没巡逻过来,抓紧时间。”
昏暗的地牢中,一切都死一般得安静,那间歇性地滴水声显得格外刺耳。
在最里面一间牢房中,杨振昆目无焦距地盯着地板。他此刻就像是一具行尸般,没了灵魂。
“贾大人,这人就是杨振昆。”狱卒将贾斯引到他面前,打开牢门后,退到一边。
贾斯不慌不忙地走到杨振昆身前,欠身盯着他得双眼。半晌过后,杨振昆依旧双眼无神,贾斯轻轻开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狱卒躬身抱拳道:“据说是看到龙吟庄被满门操斩后,就这样了,就跟已经没了魂魄似的。”
“看来是丢了生的渴望了,这样也好。”贾斯蹲下身,将手放在杨振昆头顶,一股衍力被释放出来,“你先离开,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狱卒点点头,立马退身出了牢房。
曲伯音带着三人轻而易举地通过了军寨大门,进到军寨之中。
陈隐三人低头跟着曲伯音穿梭在军寨内的人朝中,往大帐方向快速地前进。
周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式的人都在忙着布置、建造、铺设犒军宴所需要的一切,若是没有站岗的士兵,军寨中活脱脱就像个闹市。
“还需多久才能到?”瑛璃埋着头,觉着已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曲伯音指了指前面一个露出红顶的大帐篷,道:“就在那里,再走几步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队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排头的士官探身看了看曲伯音身后的三人,然后小声说道:“带进来?”
陈隐、瑛璃和钰婆婆的头埋得更低,陈隐已下意识地移步将瑛璃挡在身后。
曲伯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向陈隐伸出手去。
两个褐色的小方木盒被静静地放置在椴木长桌上。
上次那位王爷来,不仅说了些让莫霖震惊不已的话,还附送了一个相同的木盒给她。
莫霖现在伏在桌上,眼睛一会儿看看左边的,一会儿看看右边的,当时的场景走马灯似得从她眼前掠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时王爷从自己袖口掏出另一木盒交给莫霖时,莫霖一头雾水地问。
王爷笑着将木盒放在石桌上,轻叩了一下桌面,缓缓说道:“老夫现将另一木盒也给你,望你一并转交给陈隐。”
“不不不,我的这个给你,你自己交给他吧。”莫霖没有接手王爷递来的木盒,反而将自己身上的那个木盒也放到了桌上。
“这里面可是宝贝,你不要?”王爷挑眉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听了你刚才的话。”莫霖摇摇头,“我定是不要了,将这东西放身上完全就是引火自焚,更别说是两个了。”
“中原朝廷可是会出高价买的,若是你能卖给它们,我也不会怪你。”王爷说完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她。
莫霖有些犹豫了,她知道若这个人起先所讲为真,那么朝廷的确会花重金买走。不过她却仍有顾虑:“话是这么说,我怕这东西刚交到朝廷手中,我们就没命了,毕竟百兽庄沈海庄主的事已是人尽皆知。”
“嗯。”王爷摸了摸只有胡渣下巴,思索一阵,“也是这理,这样如何,老夫这先给你两锭金子,仅作是代我保管木盒的价码,若是能交到陈隐手中,届时老夫会再给你三锭金子。”说着王爷从腰上取下一个钱袋,将里面的两锭金子放到两个木盒上。
“陈隐不是马上就会来马丝国,为何你不亲自交给他?”莫霖实际上已经完全动了心,但仍旧有些疑问不问清楚不舒服。
“老夫自有老夫的顾虑,这样。”王爷顿了顿,言道,“事成之后老夫再加给你一锭金子,条件是你莫要将老夫的事讲给陈隐听。”
“那你先前说的有关这木盒的的内容呢,是否也不讲予他?”
“这倒是可说,不过你记住,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告诉他,且千万不要提老夫。”
莫霖咬着下唇,虽然疑问更多,但对方已表明了不愿深说,于是她眉头一皱:“好!就这样!”
“那你还会将这两个木盒卖给中原朝廷吗?”王爷的表情高深莫测。
“自然不会,我们本也是江湖上的生意人,收了你的钱自会给你把货送到。”莫霖老练地回答,“不过这东西确实很危险,我也仅能答应留在天罗庄等陈隐来拿,若是最后他不来天罗庄,我可就把这东西还你,还不退金子哦。”
王爷哈哈一笑,一拍大腿:“你之前不是带着那个木盒到处晃悠吗,也没招来什么祸嘛。”
“那不一样,当初是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现在知道了,肯定不敢再带着到处乱跑了。”莫霖认真的说。
“好嘛。”王爷乐呵呵地答应了,“你就在此等他来,若是他不来,你留下木盒自个走了便是。”
“一言为定!”
莫霖回过神来,这场景她已经回忆了无数次,却依旧无法解开当时的那些疑问。
她伸手依次碰了碰两个木盒。她发现一个上面的限制型衍力是才施不久的,另一个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木盒外的衍力已经消褪了很多,看样子是时效快要到了。
军寨内的那队士兵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地看着曲伯音和陈隐他们。
曲伯音向陈隐伸手,陈隐赶紧往后一退,毕恭毕敬地从长袍下掏出一只死兔递给曲伯音。
带头的那个士官一见立马眉开眼笑,接过兔子,和颜悦色道:“感情这野兔真的是爱听你弹琴。”
“见笑了。”曲伯音作了一揖,“若非时间紧迫,在下说不定还能引更多的野味来。”
士官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得见传说就已是荣幸了,还望曲公子原谅我们先前妄言之处。”
“权当不打不相识,在下要带乐师们进去练乐了。”
“哦,请。”那队士兵立马让开一条道,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让了过去。
“幸而陈兄弟打猎本事高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捕到一直野兔,不然在下可真要被笑话了。”他们已经远离那些士兵,曲伯音走在最前面,小声说。
“曲公子为何要跟他们打这赌?”陈隐好奇道。
“说来见笑,一是因为在下受不得旁人对乐府有轻言之语,二是正好为在下出寨找个理由。”
“那曲兄的琴声真能引来这些动物?”陈隐忽然想到自己从前在山中打猎的场景,若是借着自己的时火,再加上曲伯音的琴声,那便一辈子不愁吃了。
曲伯音尴尬一笑:“怎么可能,不过是在下当时顺着几人的话,夸了海口而已,若是真能如此,刚才也不会求陈少侠帮忙了。”
“哦。”陈隐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瑛璃从后面用手戳了他一下,低声笑道:“小傻子,你在想弹琴打野?”
“没有的事。”
“三位进到帐内别说话,随我直接进我的小棚内。”说话间四人已到大帐门外,曲伯音吩咐完后撩开帐门走了进去。
这是陈隐见过的最大的行军帐,比归枢城外平乱军营的中军帐还要大上好几倍。
此帐篷就似一个庞大的房子,进门有一个两三丈宽的空旷地,上面摆放了各式的乐器,几个同着乐师袍的人正在摆弄它们,而空地后面则是被隔出的七间小房。
察觉有人进来,空地上面正在弹奏的几人都侧目看来,见是曲伯音就又转头专心拨曲去了。
“来,跟我进来。”曲伯音说着径直走进其中一个小隔间中。
三人也如影随形,挨个入了去。陈隐一进去便见曲伯音愣愣地站在屋内。
“婵玉呢?”瑛璃觉着气氛不对,赶紧四下一看,房间不大,一目扫完未见到婵玉的身影。
几人又挨个看了其余六个房间,皆无婵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