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有如此想法?”男子略微歪头好奇地问道。
“你如此行事已有数百年,少说也有数十凭此魂玉入魂之人,然而全天下却都未有与此相关的任何记述,”陈衣殷目不斜视地望着他,“是除这一次外都天衣无缝,还是说你每一次都灭了知情人之口,我偏向后者。”
“这件事随你如何去猜,”显然男子并不在意陈衣殷的话,反而笑道,“不过,衍力、药草、生命、珍宝、我所撰写的书籍、我所收藏之物,不说现世中的其它人,光你与你师父孙爻就从中得到了不少帮助,而这一切都得益于我可贯通时间,你现在却想阻止我?”
“你所留之物,的确皆乃珍宝,但每有一次入魂此玉,便会令周遭生灵涂炭,”陈衣殷走到离男子还有百步左右停下,“我们在这里谈论,而与此同时,现世中不知已有多少人互相残杀,死得不明不白,更莫说你完全入魂衍力那时。”
山一道人叹了口气,摇着头松开了左手,光球忽地朝着海面坠去:“你靠着自己身外的结界,让自己能维持在华胥之地中,可你的一合之境又如何一边维持自己一边与我对抗。”
陈衣殷没理会山一道人的话,他唤起衍力,刚一抬手,却发现自己身周已是那男子铸出的结界。
他管不了那么多,衍力一出,却是直接将自己震出数丈。
男子一抬手,陈衣殷瞬时就停住,并倒悬在空中。
恍惚间,他像是正中了一锤,胸口一声闷响,又以更快的速度朝外飞去。
陈隐是赶忙聚衍,可就连时火都没办法将陈衣殷停下。
好在其身法快,是直接闪身去拦。
在接住父亲的同时,是强灌了许多衍力,方稳住了身形。
陈衣殷护体的那道结界破碎,他整一半的身子已经凹陷。
不过男子并未追击,而是随着光球而动,与它一块儿往海面坠去。
就在光球快到海面时,一道水柱喷涌而上,将光球和男子一并吞没其中。
而男子铸出的结界也瞬间瓦解。
“隐儿,莫滞留......”
陈衣殷还未说完,就突化万千细屑,散于空中。
陈隐看着消失在自己怀中的父亲,根本没有去想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脑子只‘嗡’地一声。
两眼通红,双肩一沉,追身扎进了水柱之内。
但,纵是杀意满心,血脉偾张,陈隐这边一进到水柱中就是天旋地转,身体根本就不受任何控制。
耳畔除了水流冲击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
起先还能感受到些微亮光,可现在莫说是光亮,就连自己是在往下坠,还是往上飞,陈隐都辨不清。
在身体一阵颠倒腾挪后,周围便肃然安静了下来,这里没有水声、风声,身体也不再乱翻。
陈隐缓缓睁开眼,四周黑得不见五指。
但他仍能感觉到自己是悬浮在半空之中,脚下没法踩实。
忽然一双大手扣住陈隐的肩膀,将他从这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陈隐眼睛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亮,他勉强微睁。
只模糊可见那双手的轮廓,便是抬手攻去。
“隐儿,是师公。”那人一边松手往后退,一边说道。
一听这声音,陈隐是赶忙收回了手来。
待眼睛适应下来,才见面前站着一中年男子。
虽然对方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甚至手脚健全,但陈隐还是认出就是孙爻的模样。
“为何您在这儿,是我的臆想?”
“你可有见过师公这年纪的模样,又可有见过师公这双完好的眸子?”
真真假假陈隐已经难辨了,只摇摇头。
“那你又如何臆测得出我这副模样来,”孙爻说道,“我是得文足羽帮助,从田姑娘身上所附的零之境衍力入到这里来的。”
陈隐没在意孙爻的解释,而自顾道:“师公,刚才我爹……”
“隐儿,平息心绪,我都看到了,衣殷并未真死,只是意识于此处消散罢了,”孙爻两只眼睛一刻不移地停在陈隐脸上,“而于现世中,却是醒了过来。”
听孙爻这么一说,陈隐才稍宽了些心。
“师公您不是已经……”
“我说过,你想做之事别人阻不了,别人想做之事你亦同样如此,”孙爻知道陈隐还想问什么,便直接说道,“瑛璃、田姑娘有胥姑娘保护,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得告诉我,先前打衣殷的是什么人,是不是林远泷?”
“不是,他自称是山一道人,说的很多话我都未听明白,”陈隐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一马平川,没有海水、没有灌木亦是没有黄沙,脚下像是冰湖水面,漫天白气氤氲,“大概是什么借用别人的身体,回到现世去,然后往复循环如此。”
孙爻显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玄妙:“为何?”
“这……”
陈隐还不知该怎么解释,就听白雾中传出一阵声音:“因为只如此,才可避开那些怪物的反噬,长久运用零之境衍力。”
两人都惊觉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在对方也没装神弄鬼,而是直接从白气中现了身,仍旧是那副少年模样,只是已不见了光球。
“孙爻,你们是真的惹人讨厌了,”男子直截了当地冲孙爻皱起了眉,“刚赶走一个,另一个又来了。”
说罢,转眼看向陈隐:“你也是,不赶紧趁着所有魂玉消掉之前逃得远远的,还在这里跟我耗着干什么。”
“所以,当年把自己献给皇帝,并指明要求让我们来制作魂玉的人,实际上也是你,”孙爻平静地说,“这就是你最终寻到的‘永生’之法?”
这一点陈隐刚才倒忘了告诉孙爻,而孙爻阅卷无数,尤其是山一道人所著,似乎对男子就是山一道人这事,并不感到多震惊。
“孙爻,你算是我几百年于现世中遇上最聪明和最有悟性之人,可惜,你逃不离生老病死,你所学所知纵然能够传给徒弟,却远不及你自身的理解,”男子叹口气,然后耸了耸肩,“你们或死或活,跟我关系倒不大,但现在你们既然已经来晚了,我还是劝你们,早些离开,路上倒还能救去几人也说不定。”
陈隐眼下是不懂该如何,只能征询地看向孙爻。
然而孙爻却是一副了如指掌地模样:“这是最后一境没错,但却未晚,林远泷的魄还未与此处衍力发生全然的共鸣。”
男子这回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与孙爻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