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除外,便是最后落座的蒙儿。
她依旧很是贴心的往季海棠的菜盘中夹菜,时不时的也会往自己嘴里送进一些。全然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意味,好像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奈何她只是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丫头,虽然她的个子比一般女孩儿要偏高,却仍旧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蒙儿倒也乐得自在,吃的也更加欢愉,也不在乎自己的主人是否处在了尴尬的境地。或者说,沐寒霜才是她真正的主人,所以她才不会在乎季海棠的感受。
另一边,离心离德的两夫妻还僵持于互相对峙的局面中,一个委屈加不舍,一个只想快刀斩乱麻。
只听得沐寒霜冷冷的说道:“季少主,是时候该回到你自己的座位上去了……难不成还要我亲自扶你过去吗?”
季海棠的眼眶逐渐有些红润,似有万箭穿心一般,他强忍着悲痛问道:“霜儿,你何时变的如此不讲情义?难道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顾咱们多年的夫妻情分吗?”
低头看了娄胜豪一眼,沐寒霜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嗓门:“季少主,我原先以为你只是手不方便,难道现在连脚也不方便了吗?连路都不会走了吗?真要我扶你过去吗?”
两个人的吵闹声迅速引来了诸位客人的围观,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无羡缓缓站起了身:“呦~~季少主和季夫人到底怎么了?小两口闹别扭也得等到宴席散场再说吧!这儿还这么多人呢,是不是不太好?”
此时,一门心思吃菜的蒙儿总算想起了自己坐到此处的目的,赶忙起身将季海棠拽了过去:“少主,菜都快凉了,抓紧时间吃吧!”
“你自己吃吧,饿死我算了!反正我的死活也没有人心疼,没有人在乎。”
这句话听上去倒更像是在赌气,奈何他赌气的对象沐寒霜对此却是充耳不闻。除了客人们不怀好意的笑声,便只有一个蒙儿劝了他两句。
“少主,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先吃饭吧!”说罢,蒙儿起身绕到季海棠左侧为他夹了好些精美的菜肴在盘中。
轻点了下头,季海棠伸手指了指右侧的座位:“你也坐下陪我一起吃吧!除了你以外,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把我当回事的人。”
当季海棠好不容易稳定情绪坐回座位上时,阮志南突然在顾怀彦的胳膊肘上蹭了两下,很是疑惑的问道:“大哥,为什么蒙儿姑娘选择坐在季海棠的右面而不是左面呢?那样夹菜岂非更舒适一些。”
顾怀彦扭头便将同样的问题向程饮涅转述了一遍:“……若是蒙儿姑娘没有在路上与我们偶遇,或许我不会因为这个小动作而多想。但现在,我总觉得她好像是在明知道不方便的情况下故意坐在右侧的。”
程饮涅若有所思的托腮一笑:“你们俩这个心眼多的好,她确实是故意坐在季海棠右侧的。”
“为什么?”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程饮涅笑道:“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季海棠,她要是坐在左边的话就不容易夹到她喜欢吃的那些菜,至少筷子伸不了那么长。”
经程饮涅这么一提醒,叶枕梨突然敲打起了着碗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众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她好像特别喜欢吃松鼠鳜鱼和虾仁炒鸡蛋是的,一双筷子来来回回在那两道菜上进进出出。”
“孺子可教也!”夸耀完毕,程饮涅望着蒙儿吃东西的模样笑了笑:“没错,就是虾仁炒鸡蛋和松鼠鳜鱼……这两道菜是她的最爱,瞧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应该也是百吃不腻。”
听罢,叶枕梨搬起凳子挤到了顾怀彦与阮志南的中间,小声嘀咕道:“你们俩也太草木皆兵了,人家小姑娘不过就是想吃两道喜欢的菜罢了,至于这样堤防人家吗?”
程饮涅抢先答道:“至于,太至于了。”
叶枕梨忍不住在他肩头捏了一把:“阿湦,你怎么也这么没有胸怀,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啊?”
“万一她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呢?”程饮涅的脸上憋着一股别样的笑意,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叶枕梨情不自禁的翻了一个白眼过去:“她都这样了还不算柔弱?我一个打她十个还得让她一只手。”
程饮涅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盯着叶枕梨认真的说道:“一会儿她要是向你敬酒,你可千万别接过来,否则后患无穷,没准儿连我也救不了你。”
叶枕梨很是迷惑的抬起了头:“为什么?区区一杯酒而已,你怎么知道她会向我敬酒?”
“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做。”面无表情的撂下这句话,程饮涅起身走到了柯流韵身侧:“坐到阿梨身边看着她,你要是不想打光棍的话就不要让她随便喝别人递过来的酒。”
“嗯,我记住了。”说罢,柯流韵也搬着凳子挤了过去,无奈之下阮志南与顾怀彦只得各自往两边挪了挪。
阮志南的另一面便是萧无羡,二人距离突然加近好多,彼此心照不宣的以微笑向对方示意友好。
与程饮涅邻座的花间傲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搬起板凳,坐到了顾怀彦与程饮涅中间,小声嘀咕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位蒙儿姑娘的衣着打扮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仔细盯着蒙儿观察了一番,顾怀彦道:“除了衣领有些高,倒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程饮涅很是满意的拍了下手掌:“花师姐这个问题问得好,怀彦回答的也好。”
不多时,花间傲忽又陷入了另一层疑惑当中:“这天气算不上冷,她为什么要穿高领子的衣裳?包裹的这么严实就不怕闷出痱子来吗?”
顾怀彦若有所思的说道:“依我之见,她或许是从小体弱怕受风寒吧!”
程饮涅接话道:“或许不是怕受风寒,是为了别的什么也不一定……”
顾怀彦很是好奇的追问道:“为了什么?”
“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程饮涅突然卖起了关子,嘴角随之勾起了一丝丝坏笑。
同一时间,蒙儿果然举着一只酒壶款步而至:“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与诸位相遇,当真是蒙儿几世修来的福分,蒙儿在这里敬诸位一杯。”
此等妩媚多姿,仅次于叶枕梨。
若是这杯酒送到别的男人眼前,定然不会有人拒绝。奈何她面前这几位全部“非比寻常”,一壶酒围着几人转了一圈,仅仅倒出了一杯酒且从未离开过她的手。
叶枕梨本想替蒙儿解除尴尬,奈何柯流韵谨遵程饮涅的话愣是帮她挡下了那杯酒,却又棋高一着将其递回蒙儿跟前,笑道:“蒙儿姑娘,我们阿梨实在是不胜酒力,这杯酒就由你替她饮了罢!”
迟疑了片刻,蒙儿露出一脸为难的模样摆了摆手:“我、我也不胜酒力……这杯酒还是由少侠替叶老板饮下吧!”
柯流韵的眸光突然闪现出一抹精光,他强行将酒杯塞进了蒙儿手中:“姑娘倒出来的酒自然要由姑娘饮下,你这般推辞……难不成这杯酒里面有毒?”
“不可能!”说出这句话的,分别是沐寒霜与季海棠这两口子。虽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属下”,却还是极为难得的默契了一回。
不嫌事大的耿阳乐呵呵的掰断了一截筷子,仰头大笑起来:“你们两口子可真是有趣极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的话音刚落,娄胜豪便飞速的掷出了手中木筷,不偏不倚刚好插在耿阳的脖颈之上。
喷薄而出的鲜血霎时间便喷溅了向阳一脸,惊得她发出了一声尖叫。不多时,包括沐寒霜在内的女客们也全部叫出了声,叶枕梨甚至丢掉了手中的鸡腿。
只有蒙儿例外,她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始终未曾张口,就连酒杯里的酒都没有洒落一滴。
向阳恢复神志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顾怀彦身后,死死的用染血的手臂攥着他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惶恐之色:“公、公子……”
“……别怕。”说话间,顾怀彦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袖口上,并极力用温暖的言语去安抚她的情绪:“再过不久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你的宫主了……”
诚惶诚恐的点了个头,向阳依旧没有放开紧攥着顾怀彦衣袖的手,一双滴溜溜转圈的眼睛始终不敢去看耿阳。
顾怀彦迅速将头扭向了叶枕梨,轻声问道:“阿梨,有丝帕吗?能不能借来一用?到了中原,我让流韵给你买新的。”
叶枕梨即刻会意,掏出一块崭新的丝帕便朝着向阳走了过去,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别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砰”的一声,耿阳的身子便倒到了地上,双足挺了两下以后便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