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袭儿!”
当顾怀彦带着亲切的呼唤声跑到雪神宫门口时,马车上除了一些细软外便再无其他,就连跪在门口的百里洛华和曲宗荣都一起失踪了,顾怀彦即刻紧张起来。
在诸位弟子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只在雪山上找到了车夫被肢解的尸体。女孩子们尖叫着四散逃脱,只有向阳和逐月四位护法还陪在顾怀彦身侧。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紧抿了一下嘴唇,顾怀彦才有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找人埋了吧!若是打听到他还有什么家人,记得送些抚慰金过去。”
雪山上的尸体碎块,加上花间傲等人的失踪,为纯白的雪神宫罩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氛。
除了昏迷中的柳雁雪尚不知情以外,很多看过尸块的弟子们都变的人心惶惶起来,甚至开始担忧下一个被杀的会否就是自己。
就在顾怀彦欲要外出寻人之际,一封信被箭射了过来,原来掳走花间傲四人的正是娄胜豪本尊。
他约顾怀彦在天机阁会面,若是十二个时辰内见不到人,娄胜豪便要以杀人分尸的方法当做对其的惩罚。
为了抚慰人心,也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自己,顾怀彦只说自己要去寻人,却没有说明准确的时间地点,连娄胜豪这个名字都被隐了。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向阳从钟离山庄借调部分火狮骑过来,总不能真让咱们宫中的姑娘们受到伤害。
事到如今,顾怀彦已经完全不相信他那位知己好友了,甚至开始处处堤防。走在去天机阁的路上,顾怀彦的心情十分失落,心中阵阵剧痛犹如刀绞一般。
一见到娄胜豪的面便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抄起胳膊就是一记拳头:“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亲人朋友?你是不是已经被心中的欲念祸祸成了疯子?”
于迷迷糊糊中挨了一拳,满身酒气的娄胜豪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当他恢复神智时甚为不满的嘟囔起来:“你是来见我的还是来问问题的?干嘛一见面就这么大的火气?”
在顾怀彦听来,这样的声音实在太过刺耳,只见他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你以为我还愿意和你见面吗?我是来救人的!我师姐他们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傻愣在原地的娄胜豪许久才发出一声嗤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见面?就因为你死了个小姨子和兄弟吗?你至于的吗?”
“至于,太至于了!”歇斯底里的吼完这句话,顾怀彦再次挥出一拳打在了娄胜豪的腰部,足足使出了十成的气力。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娄胜豪依旧面色和蔼的望着对方:“怀彦,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就是打死我也没有用,你的师姐反倒会有危险。”
顾怀彦狠狠的朝着他啐了一口:“你别叫我名字,你不配!”
“你的情绪实在太不稳定了,估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进去,我还是送你去一个地方冷静一下吧。”
话音落,娄胜豪提起他的肩膀便走向溪流,毫不留情的将他扔了进去:“你先在这儿待会儿吧!等你头脑清醒以后再来找我。”
顾怀彦很是无助的躺在溪水里,身子全部被浸泡其中,仅剩两个鼻孔浮在水面上用做呼吸。
顺着溪水漂流,水中坚硬的石块不时的撞击着身体带来轻微的痛觉,让他使劲拍打着溪水,溅出许多水花来。
娄胜豪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被溪水冲走,悠然自得的坐在酒桌旁品尝琼浆玉露,时不时的还会因为酒水的美味而咂咂嘴。
当顾怀彦现身于他面前时,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许久不见,坐下陪我喝两杯酒吧!”
刚从溪水里爬出来的人是很狼狈的,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长长的水迹,身上随处可见碧绿的水草。
娄胜豪十分贴心的递了一杯酒过去:“溪水不热乎吧!喝点酒暖暖身子,这样才显得我有待客之道。”
将酒水一饮而尽,顾怀彦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本不想和你动手,但我实在太生气了,真是不打你不行!”
“你现在打也打了,气消了吗?要不要再来几下?”说罢,娄胜豪笑眯眯的攥住了他的衣服,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传来,已经拧了一地的水。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娄胜豪开始飘飘然的在屋里溜达起来,嘴里还不住的呢喃着一些让顾怀彦心生怒火的混账话。
其实也没什么,无外乎就是责怪顾怀彦多管闲事外加云秋梦死有余辜之类的。
顾怀彦再次朝着他挥出一掌:“你真是疯了!今天我要是不给你点教育,怕是你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人。”
这一次,娄胜豪不再坐以待毙,而是伸手接住了那一掌,瞬间恢复了神智:“你要做什么?”
顾怀彦冷笑着答道:“做什么?我要把你献给阎王爷!我要你去地底下向所有无辜的死难者赎罪!”
话音落,两个人便迫不及待的交起手来。无人念及往昔情分控制出掌的力道,全部都是真枪实干,恨不得能够将对方拍死才肯罢休。
早在顾怀彦来之前,娄胜豪便饮下了一整壶烈酒,如今借着酒劲更是没有半点退让之意,甚至破口大骂起来:“你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一连拆了十余招,顾怀彦才舍得给出回答:“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在乎的人,我才是真的给你脸了。但是——我今天不想继续给了,我要让你再也没有办法害人。”
“啪嚓”一声,娄胜豪整个人便被丢到窗外,发出一声巨响。
当顾怀彦跑出去找人时,只见他身上布满了破碎的窗纸和一些参差不齐的木头块。脸上、胳膊、腿等部位都挂着道道血痕和污渍。
抬手看了一下挂彩的手臂,娄胜豪颇为无奈的笑出了声:“你有那么多被在乎的人,有数不清的朋友,可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很快,他说话的语调便带上了一丝丝微弱的哭腔:“我只有你这个在乎全世界的人……却唯独不在乎我的这么一个朋友。”
瞥见他滚落的一滴清泪,顾怀彦莫名生出了星星点点的愧疚之意:“如果你没有害过志南和秋梦,我会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好朋友。”
两个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往昔的美好景象,他们不止一次宿在天机阁中,也曾多次真心实意的饮酒谈天。
所有的一切,到今天都变成了虚妄。
稳了稳心神,顾怀彦忽而笑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简直太丢人了。如果这件事传到江湖众人的耳朵里,怕是你这堂堂幽冥帝尊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你真的打算杀死我吗?”
被娄胜豪这么一问,顾怀彦的笑容逐渐凝固住了,一双手再次握成了拳状,终究还是在心碎之中点了下头。
“卿非我类,必遭诛杀!”转过头的他却流出更多的眼泪,心中暗暗责怪娄胜豪的狠辣无情:“如果你没有派遣归离去过绝尘崖,我又何尝愿意与你为敌……”
一声轻笑过后,娄胜豪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去树林里将你师姐带走吧!今日是你我做朋友的最后一天,我绝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心下一紧的顾怀彦脸色骤变,却又在下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之感,用颤抖着声音说道:“咱们就算是彻底决裂了吧!”
缓缓从地上站起,娄胜豪的面目变的极其冷酷:“是的,决裂……彻底的决裂。你我信仰不同,本就不该做朋友。”
轻轻蹙了下眉头,顾怀彦有些心痛的扬起了头,天空还是那样湛蓝,他却只留下了“再见”二字。
就在他转身之际,娄胜豪突然在他身后喊道:“我怕你不愿意来此见我,这才绑架了你的师姐,那个穿绿衣裳的小姑娘以及那两位都是自愿跟来的。”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见我的。”顾怀彦没好气的说道。
从柜中取出一个布包,娄胜豪耐心的解释着:“因为我想把孙书言的骨灰带给你,可是现在看来……此举好像并没有多大意义。”
“来都来了,总得带点东西回去。”话音落,顾怀彦麻利的将装有孙书言骨灰的布包攥到了手中,目光凛冽:“谢谢,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谢谢。”
娄胜豪很是认真的说道:“哪怕将来你真的会死在我手上,我也会记得你一生一世,我还会供养你的牌位一生一世……”
顾怀彦没有再回话,扭头便走。
一直到视线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顾怀彦紧绷着的脸才算放松下来:“师姐、袭儿……我在这儿!”
听到他的声音,第一个跑过来的是谢袭儿:“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一身绿衣的小姑娘看上去充满了可爱之气,顾怀彦的心情也由低沉转变做愉悦,笑道:“许久不见,袭儿似乎长高了不少。”
谢袭儿笑的十分爽朗:“一定是营养充足,因为我每天都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尤其是红烧肉!”
笑了一阵,顾怀彦突然紧张起来:“你的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是不是娄胜豪欺负你了?”
谢袭儿紧咬着嘴唇,脸上却写满了难以掩盖的委屈,到最后索性嘤嘤啼哭起来:“欺负我的是那个恶女人,就是她把我的头发抓乱了,她还给了我一个巴掌。”
说罢,谢袭儿捂着微红的脸颊跺起脚来:“她就会欺负我,等我练好武功一定要弄死她!”
不多时,更为狼狈的百里洛华才在曲宗荣的搀扶下走出了树林,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委屈的表情与谢袭儿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见这阵势,顾怀彦立即便弄明白了一切,肯定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怕是两个姑娘在树林里大打出手了。
但他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洛华,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要不……先让宗荣送你回仁义山庄修养几天吧。”
百里洛华同样捂住了脸颊,却是在深深的愧疚之下垂下了眼睑:“多谢顾大哥关心,洛华没事。是我不小心踩到石头摔了一跤,下次会注意的。”
骄纵任性的大小姐难得哑巴吃黄连,曲宗荣却不肯将这口气咽下去:“袭儿妹子,你下手也太狠了,真是半分情面都不给人留!”
谢袭儿将双手交叉到胸前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我的情面是留给人的,不是留给猪狗不如的畜生的!”
“你、你、你……”曲宗荣被气的浑身直哆嗦,半天也没“你”出个究竟来,最后只能悻悻的躲到一旁。
两个当事人都不肯多说,曲宗荣也在百里洛华的胁迫下不敢多言,顾怀彦只能将目光对准花间傲:“师姐,她们两个到底在树林里都做了些什么?袭儿都干什么了?”
谢袭儿一下子便抓住了顾怀彦的手臂,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应该问问这个疯婆子都在威虎庄对我做过什么,比起她往日对我的刁难,我今日这两巴掌连根鸡毛都算不上。”
听过这话,百里洛华很是心虚的低下了头,曲宗荣也不再吱声,花间傲自然没有多说的必要。
刻意咳嗽了两声,顾怀彦笑着拍了拍曲宗荣的肩膀:“宗荣,你先带洛华回仁义山庄吧,我也要带师姐和袭儿回雪神宫去。”
未等曲宗荣表态,百里洛华便擒住了顾怀彦的另一只手,使劲儿摇晃着脑袋:“不,我不回去!我要和你们一起回雪神宫!”
话音落,谢袭儿便狠狠的推了她一把,怒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害人精!你害死了秋梦和志南,我嫂子才懒得看见你这个杀妹仇人呢!”
无视谢袭儿的责骂声,百里洛华低声说道:“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所以我才想要回去赎罪,我是诚心诚意想祈求柳姑娘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