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哄得叶枕梨原谅,柯流韵便使劲儿将脸在她手臂上蹭来蹭去:“好阿梨,我以后再也不贪睡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好不好嘛!”
这出戏码每个半个月都要上演一次,因为二人就喜欢这样逗乐子,她就喜欢看他这副撒娇耍嗲的模样。
三年来,顾怀彦少说也赶上了不下十次。最开始时还会好言相劝,到后来竟巴不得他们能在吵架之余多动动手。
“冷血”、“无趣”、“绝品”这三个词汇是柯流韵和叶枕梨最常拿来形容顾怀彦的,尽管他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与这六个字渐行渐远。
三个性格迥异的人相熟于这万丈红尘中,住在同一个城镇并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也算不枉此生。
有一种朋友,一生拥有一个便足矣。
不安分的叶枕梨伸手捏住了柯流韵的鼻子,并轻轻以指尖在他的头上敲了一记:“你若是困的难受就回房去睡,反正咱们有的是钱,以后可以多请几个店小二来看店嘛!”
这般温柔的言语与方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望着眼前这副景象,顾怀彦笑着摇了摇头:“依我之见,你们俩还是赶紧选个黄道吉日拜堂成亲吧!我可不想我的女婿比我女儿小太多岁。”
提及成亲这件事,叶枕梨的脸上多了一抹羞涩之意,甚至小小的扭捏起来,任谁也看不出她便是那个叱咤商途的女强人。
同一时间,程免免正在与柳雁雪讨论着一模一样的问题:“我想为我家余念求娶你家容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将你的心肝宝贝嫁到无眠之城?”
若不是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柳雁雪一定会逃出门去,因为她最不愿意提的便是这桩婚事。
毕竟男婚女嫁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若是她私自为女儿定了亲,待她成年以后却不爱余念,一切岂非都是她这为母的罪过。
虽然心中多有忧虑,柳雁雪还是本着人道主义回应了一句:“此事且等往后再议,横竖两个孩子年纪尚幼,成亲嫁人还远着呢,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程免免曾无数次的劝过柳雁雪,不要惦记着外面世界还有多少优秀的男人,他教育出来的侄儿便是二十年后的武林翘楚。
“你是不是觉得世家子弟都比较败家子?还是担心余念长大以后会像他叔叔一样玩世不恭?”
听过此话,柳雁雪忍不住低头一浅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程免免仰头大笑道:“那现在呢?你是不是觉得我相较从前已经成熟了不少?”
“是!”柳雁雪回答的很是笃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知道你所有的‘坏’都是伪装出来的,其实你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好男人。
今生与你相识实乃我人生最大的幸运之一,我愿意一生一世与你为友。”
程免免不再与她争论,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却又变的严肃起来:“你知道吗?直至余念出生,我才觉得人生总算有了盼头。我愿意倾其所有来保护他、教养他,只要他健康成长便好。”
柳雁雪道:“余念能有你这样的叔叔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是可怜了你的哥哥嫂嫂,谁都没能亲眼看着孩子长大,唉……”
姬彩稻于生产那日遭遇难产,直到断气也未能成功产子,一连七、八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母子俱损。
那一日,是程免免自兄长去世后受打击最严重的一次,他一度感觉连呼吸都成了难事,一口气上不来般昏了过去。
程余念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程饮涅与姬彩稻唯一的希望。如今这期待了整整九个多月的希望就这样破灭,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少酸楚。
身心俱疲的程免免跪在程饮涅的灵位前痛哭不止,他只道是自己没有尽好叔叔的义务才害了程余念母子。
不论旁人如何劝慰,心力交瘁的程免免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原谅自己,茶饭不思的他最终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再度晕倒在地。
当晚天赋异像,高挂在天空的朗月竟散发出火红色光芒,照亮了整座无眠之城,整个黑夜如同白昼。
这样的景象一直维持到翌日清晨,太阳高升。明明应该引发众人高弹阔论的天象,却因为城主昏迷而被人自动忽视。
昏迷中的程免免竟于耳畔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程嵩竟怀抱一婴儿站在他的床头。
那孩子正是被判了死刑的程余念!
程免免晕倒这几日,姬彩稻的丧事皆由邝芷萝与程嵩一手操办。
到了姬彩稻下葬那日,众人意外在出殡途中遇见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她自称医者,并根据棺材流出来的血液判断孕妇腹中之子尚有气息,如果抢救及时定能保其无忧。
此女言辞之中透漏着一股子自信,却被随行众人所不耻。尤其是程嵩,他只道这棺中之人乃城主长嫂,断然不可行此荒唐事来让城主面上无光。
几番纠葛之下,邝芷萝以城主未婚妻的身份自作主张打开了棺材,虽遭遇了无数人的白眼,却彻底为无眠之城迎来了奇迹。
女子的脸上始终飘扬着自信,她只稍稍施针,众人便听到了一阵轩昂无比的婴儿啼哭,震耳发聩。
小小的震惊过后,邝芷萝迅速脱下外衣充做襁被将孩子抱到了怀中,毫无生育经验的她竟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程余念也很合时宜的止住了哭声。
一个呱呱坠地的孩子,仿佛已经知道了好歹。
众人瞬间惊在了原地,只有程嵩一人于脸上彰显着羞愧至极的神色,他险些因为自己的愚昧保守害程饮涅绝后。
若是众人听取了他的意见,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被葬送了。即便程嵩心中不知,老天爷却心知肚明。
也正是由此开始,他对邝芷萝的看法再不似从前那般世俗,渐渐生出一抹敬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