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漳看向雷大义和班文柏,笑颜不改,“怎么,雷副宗主和班副宗主堂堂的昂藏汉子,难道不会喝酒?还是因为宋某是个文人,初来乍到,两位不肯给一个面子?”
这连续的两问,让雷大义两人都有些不自然,伸手抓上了酒杯。
宋漳眉开眼笑,“这样就对了嘛。”
江拾流笑道:“他们确是不胜酒力,等下我还要与宋大人对饮千杯,万一喝醉了,可没人抬我回海龙宗。”
“这个好办,要是江宗主你们喝得不省人事,大可放心地在宋府住下来。”
“还是在自个儿家里睡得比较舒服。”
两人相视一眼,碰了一次杯,各自仰起头,把杯内的酒饮尽。
宋漳道:“那今晚宋某就与江宗主不醉不归!”
“奉陪到底!”江拾流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宋漳的酒杯倒满酒,以聚音成束的功夫,在雷大义两人的耳边道:“酒里没有下毒。”
这聚音成束,是以内力把声音凝聚成线,然后送出去,内力越高,送出去的距离就越远,而且旁人一点都听不到,是高手之间隐秘交谈,经常会用到的法门。
一般的地境高手对内力的控制,已到入微之境,聚音成束可以无师自通,人境中的高手,除非有聚音成束的武功,且长年下苦功习练,否则极难做到。
此时江拾流使出聚音成束,宋漳只看得到江拾流嘴唇蠕动,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在来之前,江拾流就曾告诉过雷大义两人,自己百毒不侵,为防宋漳在酒菜里下毒,先让他试过再说,否则一旦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以他之能,也未必就能瞬间把两人救下。
雷大义后悔道:“早知道就把云裳姑娘也给叫来了。”
江拾流道:“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两人想起云裳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均想:“恐怕是对我们两人的性命不感兴趣。”
因此到得宋府,在酒桌边坐下后,雷大义和班文柏滴酒未沾,粒食未进。
这时听到酒里没毒,两人都是忍耐不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雷大义还啧啧赞叹道:“好酒!”
宋漳道:“两位副宗主不是不胜酒力吗,怎么又喝了?”
“口渴。”班文柏道,把酒杯放下,他已决定,等回海龙宗后,非得连喝几大碗酒不可,不然不能解了酒馋。
宋漳道:“这些菜都是名厨精心烹制的,两位副宗主可以尝尝。”
雷大义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暗咽了一口唾沫,摇头道:“我们还不饿,宋大人先吃。”
宋漳又和江拾流三人闲谈了几句,话锋一转,单刀直入地道:“魔海龙宗的事,中州那边很不高兴,”
江拾流知道中州那边指的是什么,笑道:“然后呢?”
见江拾流若无其事,脸上还带着笑意,就像听到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宋漳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事情说得严重点,俯身道:“中州那边给我带来了一千五百人的兵马,本来是要用来荡平魔海龙宗的。”
江拾流道:“是不是还要取我的项上人头?”
宋漳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猖狂了一点,挺起文人的傲骨,“江宗主倒也有自知之明。”
这是班文柏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连给江拾流使眼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暗自捅了一下雷大义的腰身。
雷大义会意,干笑道:“当然,魔海龙宗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只有海龙宗,宋大人此行可就轻松多了,哈哈!”
没有人笑,谁也笑不出来,就连雷大义也觉得突兀,笑了几声便住口。
“侠以武犯禁,也以武乱世,你们这些武人除了到处惹事,于民、于家、于国,还有何用处?”
宋漳给江拾流倒了一杯酒,声音平缓如常,既不过分强硬,也不温和,拿捏得恰到好处。
江拾流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笑道:“侠即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底下有这许多的不平事,你们官府又管过多少件?”
宋漳沉默,随后开口道:“一千五百人的精锐兵马,江宗主以为自己能杀得多少人?”
江拾流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宋大人离我这么近,是很危险的事。”
宋漳发现面前的这个少年,远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
班文柏觉得自己必须得说几句话了,“魔海龙宗已灭,现在的海龙宗也属于正道一边,而且浦阳城内的百姓交口称赞,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话未说全,宋漳却已明白了班文柏的意思,若官府执意要灭掉正道的海龙宗,必将引起百姓以及武林正道人士的众怒,到时会更加难以收场。
宋漳本以为今晚要和几个山村野夫一样的人交谈,粗鲁愚昧,没想到个个令他刮目相看,虽远远超乎他的意料,却反而变得更为有趣,温和一笑,“如果宋某没记错的话,魔海龙宗还在浦阳城内肆虐的时候,两位副宗主即使身不由己,也犯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吧?”
雷大义道:“那时我们就整日呆在魔海龙宗,连一步都没有走出去过。”
班文柏道:“也从没杀过一个人。”
“你们没亲手杀过人,可魔海龙宗的弟子,害的人更多!”宋漳目光带着审视意味,语气也变得严厉一些。
雷大义和班文柏都是微低下头,宋漳的话正戳中他们的痛处,在魔海龙宗下的每一道命令,确实经由他们的手,以致更多的魔海龙宗弟子肆无忌惮,在浦阳城内胡作非为。
江拾流道:“宋大人,你想如何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宋漳笑道:“江宗主年少有为,难道就不想为百姓做点事?”
江拾流不答,静候宋漳的下文。
宋漳自己倒了一杯酒,浅尝一口,目中精光熠熠,“朝廷正招贤纳士,急需江宗主这样的少年英雄。”
江拾流一笑,摇头端起酒杯,把杯里的酒喝光。
宋漳道:“只要海龙宗肯听命于圣上,江宗主想要多大的官,就有多大的官当。”
江拾流笑道:“金银珠宝呢?”
宋漳感觉已快把江拾流给拿下,年轻人终究是没法抵受这些诱惑,四下看了几眼,故作神秘的道:“只要当上大官,江宗主想要那些,也只不过是探囊取物尔。”
江拾流道:“若我想当皇帝呢?”
“放肆!”
宋漳大怒,拍案而起,震翻了酒杯,落到地上变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