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与步天谕的右掌相距越来越近，江拾流低吼一声，使出云浪腿，一腿往前踢出。
    不出所料，这一腿刚踢到中途，就被缺月引之力牵引往另一边，就好像是他硬生生变招一样，只是踢的地方是空气，毫无意义。
    此时江拾流的双手往两边张开，胸膛往前挺，右脚往左踢，瞧来就像被人揉成的纸团，姿势怪异到了极点。
    江拾流直接收回右腿，待要把双手也收回，步天谕的右掌已是拍到。
    他的胸口已受了重伤，此时若再挨步天谕一掌，纵然不死，大半条命也要交代出去。
    就在步天谕的右掌印上来的瞬间，一面蓝色的冰墙从无生有，横亘在她与江拾流的中间。
    “砰！”
    蓝色的冰墙微微一顿，然后崩塌，冰晶四溅开来。
    步天谕向前一看，江拾流的身影已是到了山道那里。
    “哪里跑！”
    步天谕手中印决变换，重施葬花缺月，向前追去，还没有完全落到地上的冰晶立时凌空凝固起来，等她走远，冰晶才砸落到地上，碎成一地冰水。
    仿佛这山巅上时间，总是迟了那么一些，就像山上的花早已经凋零成泥的时候，山底的花才刚刚盛绽。
    江拾流施展秘法后内力大增，再加上两段踏天步，轻功何其快，没几下就把步天谕远远甩开，消失在山道中，步天谕也只能徒呼奈何。
    “此子成长竟如此之快，现在我要杀他已经颇为不易，若再过几年，恐怕武功会更厉害……”
    步天谕放弃了继续追的想法，只身立在长满青苔的石道上，轻风拂过，发梢微微扬起，即使年近四十，还是肤如凝脂，美艳无双，足已把绝大多数女子比下去。
    一边黑暗的林中走出来一人，面上带着一个鬼头面具，悄无声息，就像是从幽暗中走出来的厉鬼。
    步天谕可不相信世间会有什么鬼，转头看着这鬼面人，冷冷道：“没想到地狱的十阎王也在这里。”
    这是她的猜测，但说得却很肯定，在小须弥寺的地下密道，圣剑门的大长老蒙海鹰曾指认一个带鬼头面具的人，就是地狱的十阎王，而那鬼头面具和面前这人戴的面具相重合，就连面具额头处的绣迹也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鬼面人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黑暗中目光也隐去，只剩下一张青色、斑驳的面具，似还在熠熠生辉。
    步天谕使出葬花缺月，本来晃动的小草、枝桠顿时静止。
    鬼面人道：“葬花缺月，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样子还是如当初一样，功力却越发深厚了……”
    步天谕眉头蹙起，这声音竟让她感到一丝熟悉，“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是地狱的十阎王。”
    鬼面人一笑，伸手把鬼头面具摘了下来。
    葬花缺月破灭，小草、枝桠重新晃动，在微风下，如同挥舞着双手。
    步天谕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你没死？”
    鬼面人道：“在地狱里重生了。”
    步天谕想起他的身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你……怎么又回来了……”
    鬼面人轻轻吐出两个字，“报仇。”
    步天谕渐渐冷静下来，这是地狱的十阎王，不再是当初的故人，“两天后的武林英雄大会，地狱到底要做什么？”
    鬼面人道：“什么也不做。”
    “不……不可能。”
    “乐虎这样的人当上武林盟主，是我们所乐于接受的，即使不是他当武林盟主，那也不错，也是我们乐于见到的。”
    步天谕明白他的意思，若乐虎真的当上武林盟主，没有几年的磨炼，不能让各门各派信服，若不是他当武林盟主，江湖各高手自有一番好斗，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魔道有利。
    “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们有所准备？”
    “无论你们怎么做，至始至终，你们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这是你们正道中人给自己下的阴谋诡计，或者说是封龙选人不当，你们已没法跳出这自缚的陷阱，我们魔道只需看着便好，何必再白费力气。”
    “魔道……”步天谕面色变得有些苍白，“你本来也是正道中的一员，为何要去地狱，堕落至此？”
    鬼面人平静道：“正道不仁，唯有魔道能屠之。”
    步天谕想起什么，“龙牙剑和明玉剑……”
    鬼面人道：“没错，这两把九剑本是我的，能重现江湖当然是我送出去，你以为是有人从我的尸体旁捡走么？”
    “本想搅乱江湖，确实也有些用处，可惜半路杀出一个毛头小子，把我的所有布局全部打乱，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步天谕看着眼前这人，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只剩下陌生，陌生得可怕，“血焱尸王一事，也是你布下的计。”
    鬼面人叹道：“还是那毛头小子坏我大事，真恨不得一掌打死他。”
    步天谕目光越来越明亮，冷笑道：“江拾流也会一心二用，他是不是……”
    鬼面人又叹了一口气，“我今晚来此，看来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容不下他。”
    步天谕面无表情，“你最好叫他赶紧离开，否则一旦捅破出去，他绝对必死无疑。”
    “连你也要杀他？”
    “我刚才差点就杀了他。”
    “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之后呢？”
    步天谕又是冷笑几声，却没有答话。
    鬼面人道：“你变了，变得铁石心肠，心狠手辣。”
    步天谕身子微微一颤，“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那你为何要来见我，还跟我说这些话，你若不出现，我会一直认为你死了，你就还是二十一年前的九剑大侠，而不是地狱的十阎王！”
    四周死一般寂静，风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
    “我也不知道，我忍了二十一年，却在今晚忍不住出来见你，或许我太孤单了，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求你放他一条生路，若还执意要杀他，没关系，把他杀了吧，我会为他报仇，拉上整个正道武林也在所不惜！”
    鬼面人重新戴上鬼头面具，转身融入黑暗中。
    “求人还是这么理直气壮……”
    步天谕突然感觉到排山倒海般的疲惫，缓缓坐倒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