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
一个麻木无言,一个悲愤欲绝。
殿内安静下来,许久之后,步天谕道:“你若想报仇,就动手吧,我不会还手。”
江拾流道:“此仇不共戴天,既然你已承认,我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你是七个凶手之一,还有一个是谁?”
步天谕道:“动手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江拾流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脚步刚动,大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白月盈冲了进来,脚步如风,拦在两人之间,“别杀我师父,她不是凶手!”
江拾流怔怔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步天谕自己已经承认了,到了现在,难道你还要为她开罪?”
白月盈道:“圣女不洁,能施以九九八十一刀之刑的,只有月神宫的宫主,可二十多年前,师父还不是宫主,不可能杀了你娘。”
江拾流目光转向步天谕,看她如何说。
“没错,当时我甚至还不是圣女,圣女是我的妹妹,”步天谕叹了一声,自地上站了起来,直视白月盈,眼底抹上悲哀之色,“不过,我的确是凶手之一。”
江拾流冷笑道:“最后一个凶手,就是当时月神宫的宫主!”
白月盈失魂落魄,恍惚着退了一步。
步天谕的心底猛然扯开一道伤口,面上却还是毫无波动,淡淡道:“此事已尘封多年,既然你已猜出来,我便把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当年燕世凭借龙牙剑和明玉剑,在江湖中声名鹊起,搏得一个九剑大侠的名头,而当时我恰与曼青入世修行历练,偶然下与他结识,三人一见如故,便结交为友,一同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说到这里,步天谕眼波中竟闪过一丝欢快。
步天谕道:“时日久了,曼青和燕世互生情愫,忘了自己圣女的身份,竟至失身于燕世,酿成了后来的弥天大祸。”
江拾流双手握紧,道:“所以,你们就非要把八十一刀加在她身上不可!”
步天谕出神地看着前方,好像没有听到江拾流说的话,更目空一切,飘到了遥远的地方,“曼青知道回去后,师尊定不会饶过她,也不会饶过燕世,于是就跟着燕世前往九剑山庄,两人顺理成章的结成夫妇,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几年。”
“在师尊的再三逼问下,我终于还是瞒不住,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师尊大怒,决心要清理门户,又逼我说出九剑山庄的所在,当晚就连夜出了月神宫,三个月后才回来。”
“三个月,每一天,我无不是惊惶度日。到后来,我才知道,师尊是去邀了五个用剑的高手,相约好在五月十五日这天的晚上,一同闯入九剑山庄夺剑。”
江拾流悲从心来,就是在这一天,他家破人亡,连亲生娘亲都没见过一面,“为何夺了剑,还要杀人?”
步天谕摇头道:“师尊虽怒意横生,却志不在九剑,更不曾乱杀一人,只想闯入九剑山庄后,拿得曼青问罪。”
“屠杀九剑山庄满门,乃是那五人擅自所为,只为夺剑后,为防九剑山庄的人报仇,于是狠下心来,做那斩草除根的惨事。”
江拾流胸口起伏不定,道:“这么说,我娘身上的八十一刀,是你师父所为?”
步天谕道:“虽是师父下手,我却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我泄露九剑山庄的所在,九剑山庄也不会遭此飞来横祸。”
“你要报仇,便来杀了我吧!”
步天谕说着,突然捂住胸口,面现痛苦之色,嘴角也跟着溢出一丝血来。
她心底早已积郁已久的愧疚、悲痛,这时一并涌了出来,如中高手狠辣的催心一掌,霎时反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受了严重的内伤,身子更是簌簌颤抖,几乎快要站不稳。
或许,她早已杀了自己。
江拾流拔出剑来,一剑便电光般刺了过去。
他已受过太多的教训,剑下绝不能留情,否则追悔莫及。
剑光却是微移,没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鲜血飞溅而出,洒在了他的脸上。
“缺月引!”江拾流心头惊震莫名,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剑竟然会伤到她,他出剑无数,惊天地泣鬼神,一往无前,唯独这一剑,他后悔了,“为……为什么……”
白月盈泪流满面,似梨花带雨,虚弱地笑道:“我不能……看着你杀了师尊,她纵有万般过错,我……全部替她还了,求你……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我……我……来世……再……还给你……”
“月盈……”步天谕抢将过去,却是脚步踉跄,无力地倒在了地上,面上带着绝望。
江拾流眼泪也夺眶而出,只觉心如刀绞,一刀一刀,绞得粉碎,持剑的右手轻微地抖动不休,“为什么这么傻,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也未必不肯……”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对我的心意,和……我对你的心意,是一样的……从未改变……可惜……”
白月盈面上带着笑,双眼微微合起,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无光重剑滑开,漆黑的剑刃上,被血染得鲜红,犹如墨上,盛开的一朵蔷薇。
在白月盈倒在地上前,江拾流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已感觉得到她已经气息全无。
举目成灰,江拾流仰天长啸,泪水如雨决堤。
尚未离开月神宫的乐虎三人,听到这动静,都是赶了过来,当看到眼前此景,无不看得呆住。
柳依依流泪,躲入乐虎的怀里,“呆子,白姐姐……她死了!”
乐虎也是虎目含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听步天谕尖声叫道:“没死,月盈还没死,你快救她!”
柳依依听了,哭得更大声。
几人无不悲切难当。
江拾流心有所感,却是看到白月盈的眼角动了动,本来已没有气息,这时又变得气若游丝,甚至剑伤自动愈合,血已然止住。
“是慈悲心莲!”
江拾流瞬间就明白过来,白月盈服过慈悲珠这等天地奇物,直到现在,慈悲珠还在发挥作用,让白月盈回光返照,有了一线生机。
“我绝不会让你死!”江拾流含泪咬牙,把白月盈扶正,运起八卦真气,送入白月盈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