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四下无人,只有两道身影,在月光下信步而走。
两人走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由微妙情绪在心间流淌,转上眉间,温柔了目光,有时无声胜有声。
白月盈忽停下,低着头,轻声道:“我已把宫主之位,传给了秋儿。”
江拾流笑道:“那你现在......”
白月盈道:“我现在只是月神宫的普通弟子。”
江拾流心头微热,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但他终于等到了今天,再不迟疑,右臂一伸,揽住白月盈柔若无骨的杨柳细腰,轻轻一带,在白月盈的惊呼声中,将面前的白影拥入自己的怀中。
两人紧紧相依,竟可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都是慌乱如脱兔。
白月盈挣扎片刻,见挣脱不开只好作罢,面红如霞,紧抿红唇,叹道:“没想到你这么不正经。”
江拾流吸了一口香甜的空气,面上带着笑,缓缓道:“我已经正经了三十年。”
白月盈面上更红,若桃红深染,又轻轻叹了一声,侧过脸,紧贴在江拾流宽阔的胸膛上。
江拾流道:“为何又要叹气?”
白月盈轻声道:“如果再没别的事,那该有多好。”
江拾流知道她说的是林扬,也是暗叹一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白月盈道:“不管是生是死,只要你在身边就好。”
江拾流双手一紧,紧紧抱住怀内的人儿,目光温柔如水,心底却愈加发起狠来:“林扬,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天下盟,大殿之门洞开,除了最深处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别处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朱大力、蔡行自外大步走入,在黑暗前的三丈外止步。
朱大力将肩上扛的人一把扔在地上,那人发出低低的一声残哼。
吕春阳坐在黑暗中,俯身出来,现出一头如银白发,以及一张惨灰色的脸来,上面是纵横交错的皱纹,阴渗惨淡。
朱大力、蔡行心内吃了一惊,尤其是蔡行定力未够,忍不住退了几步,面上也跟着变得惨白。
吕春阳一双死灰色的瞳孔盯着他,“你在怕什么?”
蔡行后背冷汗直流,不敢看吕春阳,吃吃道:“盟主......神武过人,光照天下,常人遇见此等神威,不得不退避三舍,属下见了盟主......向来是这样的,还请盟主莫怪......”
吕春阳面上露出一丝冷笑,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人。
蔡行心内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朱大力看了蔡行一眼,心下也是惴惴不安,目光微垂,吕春阳与林扬一战后竟变成这模样,如同半只脚踏入地狱的人,那弥漫而来的死气更是如鲠在喉,让他喘不过气,当下收摄心神,俯身下去扯掉地上那人包头的黑罩,现出一个中年男子来,那中年男子嘴里塞着一大团布,这时目露哀求之色,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咽,许是求饶。
蔡行道:“他是天虎派的掌门,庞绩。”
吕春阳道:“可是林扬欲问的高手之一?”
蔡行道:“正是。”
吕春阳道:“扯开他嘴里的东西,我想听他说什么。”
蔡行伸手去把庞绩嘴里的布扯掉。
吕春阳又道:“解了他的穴道。”
蔡行微一犹豫,在庞绩的身前屈指点了三下。
一解开穴道,庞绩立时翻身而起,向殿外冲出去,这里太过阴森可怖,尤其是吕春阳那张脸更让他浑身战栗,他必须逃离这里!
“想跑?”朱大力嘿的一声,便想追上去,把庞绩给追回来。
忽一道灰气如电芒飞出,越过朱大力,打在庞绩的下身上。
只见庞绩下边的衣服、裤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破碎,接着一双粗壮有力的腿一下子枯萎下去,干巴巴的仅剩一层薄如纸张的皮,紧紧裹住那嶙峋的骨头,活像两根干柴。
下边与上边一比,就像一个小人踩着高跷疯跑,此景太过诡异难言,朱大力与蔡行相顾骇然失色,只觉一道冷气贯入顶门,冷透全身。
以往吕春阳出手,对方即灰飞烟灭,从未显见过如此骇人的手段。
朱、蔡两人却是不知,以往是吕春阳对死气的控制,未有像现在这般圆转自如。
“啊!”
庞绩仰天发出一声惨叫,没有跑得几步,如两根干柴般的双腿再承受不住上面之重,咔嚓一声断裂,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又哭又叫,甚是凄惨。
吕春阳直起身,又融入一片黑暗之中,“昭告天下,天虎派的掌门已经寻得天下盟庇护,天下盟会保他不死。”
朱大力、蔡行面面相觑,终于明白吕春阳的用意,但又开始有些迷糊,吕春阳已败在林扬的手上,为何还要行此自掘坟墓的事?
封安道:“吕春阳是要引出林扬,把主动握在手上!”
江拾流道:“可他不是林扬的对手,即使在天下盟埋下圈套,只怕也奈何不得林扬,他为何要这么做?”
封安沉吟半晌,任凭他智计无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做出一个推测,“或许,他不止是要引出林扬,也是要引你前去,毕竟现在只有你们两人联手,才能对付得了。”
百里无春骂道:“这吕春阳真是阴险无耻,自己找死就算了,还要拉上江拾流!”
伊和不服气道:“师父去了,也未必就会败给林扬!”
百里无春道:“我话虽难听,却也是现在明摆着的事实,你师父已经败了一次,难道这么短的时日,他就能反败为胜?”
乐虎担忧道:“拾流你......”
江拾流苦笑,道:“这是没法避免的。”
白月盈道:“不若召集江湖各大门派的人,一同对付林扬。”
江拾流摇头道:“没用的,人再多也是白白送死。”
白月盈眉头微蹙,只能暗自叹息。
乐虎道:“可惜我们琵琶骨被废,武功尚未恢复过来,要不然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雷大义激昂道:“海龙宗上下,皆愿为江大侠效死力!”
班文柏听了,也是捋须点头。
江拾流道:“你们谁也别去,我一个人就行了,况且......”微抬起头,目光微微亮起,仿佛穿透出去,落在某一处虚空之上,“不是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