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秋清水情绪不定,傅千雪不知怎么劝解开释时,一柄蓝色飞刀忽然从秋清水泥丸穴中跳出,飞荡至秋清水面前。如个小大人般昂首挺胸,然后摇头晃脑做出几个可笑的姿势,似乎在开解秋清水勿要过度悲伤。
傅千雪算是看明白了,这柄蓝色飞刀是秋清水的神元根本,是比本命提刀法器更重要的存在,类似于傅千雪丹田之海内的惊龙盘与凤吟弓。
主人伤心劳神,神元飞刀竟然自行出来宽解开导,可见神元飞刀的灵性非凡,和一颗天道至情至性的真诚之心,也可洞悉出秋清水奕刀堂的修为,已开辟出一条宽敞大道,走上正途捷径。
傅千雪感叹中,摸了摸袖中的红蝉飞刀和袖外的千漓仙剑,而后才道:“秋前辈打算何时返回找于视刀报仇?”
秋清水面色缓和了下,正色道:“找于视刀这个狗贼子报仇并不急,既然言堪在自己处境那么不利的情况下,都能强忍着复仇的怒火,止住悲伤,守住本心,去守护奕刀堂的一些宝物,也从没放弃过对三少爷两个遗孤的找寻,对奕刀堂的忠诚之心始终不渝,我秋清水更没资格丢了奕刀堂真传大弟子的脸。如傅兄弟你与言堪兄讨论过的一样,奕刀堂与长莲剑派结下的恩怨,与于视刀的恨仇,交于奕刀堂的两个小主人最合适不过,我贸然去插手,也许结果反而不完美。”
傅千雪道:“那秋闻同的两个孩子秋凡尘、秋妦兄妹,什么时候交于秋前辈照拂?”
秋清水道:“既然秋凡尘和秋妦两个孩子在南家生活的很好,又与在南酒船队历练的沫儿丫头姐妹情深,我若轻率将她们分开,未免太过残酷。而且让秋凡尘和秋妦两人过早知晓和直面奕刀堂的惨状,也太过无情冷血,我想等个合适的机会,再将他们接过来。”
“会很久?”
“不远,在我了结千重山的事情后,就是一个好时机。”
“看来这段时间,我们要在千重山并肩作战了。”
“是。”
傅千雪又问道:“那我想多问一句,秋前辈真能搁下奕刀堂与于视刀的这段怨恨?”
秋清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酒桌上站起,撑开一柄浩蓝的雨伞,又拎上一壶满酒,走上洢水酒楼三层之上的观光台,瞭望远山青翠,总不离风花雪月的潋滟湖面风光,有感而发道:“其实我最害怕的,并不是仇无所报,而是不能以最干净最体面的姿态,重新踏入奕刀堂,那样的话,我会遗憾一辈子。”
对于秋清水的一些往事,傅千雪也是了解一二,能稍稍体悟到秋清水的担忧。
在秋清水的心中,奕刀堂是秋清水成长修行,充满许多人生喜怒哀乐的地方。尽管奕刀堂堂主秋一刀对他多有误解,但秋清水从未放弃过一个愿想,那是做个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奕刀堂门人。
且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哪怕秋清水经历过洪水滔天的冤枉委屈,一个人孤单在外旷日持久的苦行游历,心中依然永远定下一个调子,不忘奕刀堂,不后悔为奕刀堂的门人,不愿随身佩戴的奕刀堂飞刀成为绝唱。
并刀船会的言堪亦是如此,且日复一日朝此努力。
傅千雪不禁扪心自问,倘若有朝一日,自己也遇上了不可测的惶惑无解,是否有能力走出心境上的困缚。
带着这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傅千雪的视线,跟上秋清水移向千重山的密林重峰。
青山绿水高崖险峰中,突然有一风筝从云海缭绕中浮现,在离河面百尺高的高度,朝洢水酒楼这边漂浮来。
洢水酒楼河岸上的修士,下意识仰望着河面上不明物体,目光警惕。
长尾风筝看似飘降不快,上一刻还在蔼蔼云雾间,但等降速提升起来,很快漂飞至众人面前,悬浮岸边水面上。
那是一头双耳极长的狼王,颜色如大理石色纯净,与千重山崖定常见的石头几乎一致,体型也与辛有桐变身狂暴狼王后差不多大小,唯有色泽相异。还有一点不同的是,这只会飞会凫水的大理石狼王背上,侧坐一名面目清冷的少女。
女孩颜容绝美,天姿国色,偏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妖邪。赤着双脚,纤白的脚腕的上箍两串清脆的立脚链,戴着一顶蓝紫二色交叠的宽檐帽,中间斜插一根果叶滴翠的枝条,与身下的白狼一般颜色。
秀眉弯弯的女孩轻盈跳下狼背,向梁红红走去,行走的过程中,不断有两朵水花垫在她的脚下,使得狼王女孩的双脚始终保持着冰洁玉亮。跟着的狼王一直离少女两步远,狼目低垂,仿佛眼中除了少女再无其他。
“老梁叔。”少女打了声招呼。
旁边的其余人不由惊奇,想不到这服饰打扮十分诡秘的少女,竟然还与梁红红相识。
更让傅千雪料不到的是,梁红红数语之间对少女很是客气,或许用客气二字已经是一个比较隐晦的说法,应该算是对她言听计从。“二小姐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梁叔说一声,不说相迎三十里,派点人接送也是应当的。”
梁红红所遵从跟随谌太守家的二小姐谌菲菲,美目依旧冷寂,绕住环住腰间的长发,指向地上已不知死活的辛有桐,道:“我独自跑出来是为了他,连父亲也不知情,老梁叔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老梁是谌太守最爱用的一个称呼,体现梁红红在谌太守心中的不凡地位,梁红红听了谌菲菲的两声老梁叔,心中暖暖的,但紧接面色一变,有些紧张,“狼王辛有桐?莫非这孽畜冒犯了二小姐的尊颜?”
“那倒没有,老梁叔不用担心,我找狼王是受了朋友的请求,与辛有桐扯不上半点干系。”
梁红红有点迷惘,以二小姐谌菲菲的尊贵身份,也不知何人能使唤动她。
谌菲菲猜不透梁红红仿佛被无限放飞的漫游思绪,对秋清水道:“我想带走辛有桐自行处置,秋前辈应该不会介意吧?”
“可,但要等明天。”秋清水的回答一样精简冷淡,好似与谌菲菲有外人不知的约定。
“明日?”
“我要去舟山渡口,但洢水渡口到舟山渡口之间的二十九重深湾激流,得千重山本地的老船夫才成,即便隔了十几里,也难得其中要领。”
“我听说过,那就多等一夜。而且,除开我之外,这里刚好有十二个人,够一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