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花多少力气安伯尘便找到云波湖。
湖边水榭矗立,围湖而建,水榭中玉体横陈,都是赤身裸体的女子,或是盖着薄薄的衾被,或是搂抱一团,月光将她们的身姿映入粼粼波光,香艳旖旎。
安伯尘并不流连,一掠而过,身化长水钻入湖中,随着涟漪向湖中央荡去。
现如今,想要逃脱女儿国,最需解决的便是那八臂上人。
这离国为他所建,婉儿的铜车法宝应当也是出自他手,隐于女儿国湖中小岛,隐隐成为大匡神师之流。
仙人已死绝,至少在大匡是如此,这洞中国度虽古怪,却也身处大匡,八臂上人十有八九是类似烟花江龟神君的存在,只不过他的倚仗应当比龟神君高明上许多。
若他肯讲理,安伯尘自然不会大动干戈,若他硬是不讲道理,安伯尘只好先试探一番,再另做打算。
不多时安伯尘便已靠近湖中小岛,小岛不大,林木葱郁,却只有寥寥几片,唯一奇怪之处则是岛边隐隐绰绰趴着条身影。
安伯尘一怔,打量半晌,随即笑了起来。
御水而起,安伯尘跃上滩涂,化回原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在岛边吞吐的蓝蟹。
那巨蟹也没想到会有陌生人来此,疑惑的转向安伯尘,当它看清安伯尘面貌时,陡然一惊。
未等它回过神,安伯尘已先开口道:“听说此岛住着位神仙人物,想必阁下定是那位神仙的护法大将了,不知老神仙如今何在?”
巨蟹眼珠子提溜一转,好奇的看了眼安伯尘,遂道:“老神仙早早睡了,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寻老神仙何事。”
安伯尘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本居士偶经此地,听说女儿国有一神仙,神通广大,不但能开府建城,还能令女子生孕。本居士好奇,这才前来拜府。”
说话间,安伯尘不动声色的向巨蟹靠去,周身散发蓝光的巨蟹似也信了安伯尘的话,挥了挥成年男子手臂粗长的双钳,闷声闷气道:“老神仙不好见客,可居士远道前来,说不定老神仙会破例。不过,也得等到明日。”
“如此......”
安伯尘又靠近两步,微微失望的点了点头:“本居士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拜访。”
巨蟹也不挽留,挥舞着双钳道:“居士好走。”
话音落下时,一人一蟹仅距三步。
安伯尘颔首一笑,作势转身离去,巨蟹双目中闪过冷光,巨钳高高扬起,狠狠的向安伯尘砍去。
银枪无邪不知何时已落于滩地,安伯尘顺势一拖,身体猛地回转,银枪划破夜色,甩过一道半圆回扫向巨蟹。
“锵!”
金石交击声响起,火星四溅,安伯尘和巨蟹同时一颤。那巨蟹眸露惊诧,可安伯尘却已酝酿许久,当下趁势追击,银枪如梭,一阵阵的扎向足有半人高的巨蟹。
巨蟹慌而不乱,双钳挥舞如刀,划过道道虚影挡向银枪,八条蟹腿纵横而走,身法诡谲,时左时右,时前时后,看似毫无规律,可却有条不紊。
一人一蟹战了数十合都未分胜负,那巨蟹的修为估摸天品不到,却比地品高上一筹,好在安伯尘的双臂之力远胜寻常地平修士,足有三千余斤,和那巨蟹也在伯仲之间。
安伯尘睡了一觉后精神焕发,兼之数日未同人交手,战意正当盛时,银枪舞动如风,虎虎生威,打得巨蟹苦不堪言。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苦苦相逼!”
巨蟹忍不住叫嚷起来。
“你明明就是妖类,偏偏以上人自居,让这女儿国子民以为你是神仙,暗中行奸淫之事。就算素不相识,我也容你不得。”
安伯尘枪尖挑起,朗声道。
女儿国如何与他并无关系,安伯尘欲除巨蟹只因它是女儿国的依仗,等明日将这巨蟹丢到女国主面前,安伯尘自可脱身而去。
“奸淫?”
巨蟹一怔,蟹目中闪过荒谬之色,苦笑道:“你当这女儿国的子民都是老蟹我的子孙后代?人与妖繁衍的后代大多天生异相,你看这女儿国中子民可有长着双钳蟹腿的人?”
“那你又是如何令女子生产?”
安伯尘也不松口,双臂发出螺旋之力,打得巨蟹双钳歪倒。
“哼,老蟹我不惜损耗千年修为引来元阳,否则又岂会被你一区区地品修士羞辱!”
巨蟹且战且退,此时它哪还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一心一样想要杀它,再白费口舌也是徒劳。
螺旋枪力自成一家,玄奥非凡,不但大匡名将们难以破解,这不知有多少岁数的老蟹也难以招架。
虚晃一钳,巨蟹翻身跳出战圈,蟹目中闪过复杂之色,吐着气泡念念有词。
安伯尘岂会容它施法,逼身而上,双目中闪燃起风水火,枪如雷霆直奔巨蟹而去。
这势在必得的一枪却扑了个空,巨蟹的身体陡然变小,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卷上天头。
“且让你得意个几年。哼,不出十年,这东界大匡也难逃其余三界的下场!老蟹去也!”
临走前老蟹也不忘丢下一句狠话,天头云间裂开一道缝隙,安伯尘透过缝隙望向内中虚空,只见风云起伏,雷霆轰鸣,黑白两气流转成漩涡,而那老蟹则气哼哼的站在虚空漩涡边缘,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安伯尘,目露凶光。
惊讶的望向天头,安伯尘只觉这情景似曾相识。
那年在琉京以无邪居士的身份去寻李鈺时,从他头顶三尺处也现出一片虚空,虚空中走出一金甲神人,若非李鈺制止险些将安伯尘打杀当场。
看向天头,雷霆之势渐散,风云起伏间竟行来一尾大舟,舟身插翅,前有百丈独目力士拖纤,桅杆上旌旗高挂,隔着太远安伯尘无法看清旌旗上写着什么,只能隐隐见到似有仙人手捧文书立于船头,和老蟹说道着什么。老蟹虔诚叩拜,战战栗栗,还向下指了指安伯尘。
船头的仙人放下书卷,隔着虚空流云向安伯尘望来。
安伯尘无法看清船头仙人的面孔,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锋利无匹的目光,比之太阴太阳而气丝毫不弱。
被那目光点中,安伯尘双目剧痛,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魂体止不住的想要飞出。
幸好双目已被太阴太阳炼化,安伯尘搓揉双眼,过了许久才恢复,待到他重新睁开双眼,再看去时,那片裂缝中的虚空已不见了踪影。
月朗星稀,安伯尘持枪而立,潮水波忽忽作响,风吹柳林,如梦如幻。
“那个就是仙人吗......”
安伯尘喃喃自语着,望向脚边目光闪烁,双眼已不再酸疼,可心中的震撼一时半会难以平复。
隔着万丈虚空遥遥一瞥,便险些坏了安伯尘的眼睛,如此神通,恐怕天下虎狼连同那些已去的神师们合力也不是他的敌手。
今夜安伯尘误打误撞,遇上千年难遇的奇事。
插着羽翅的巨船,百丈高的力士,以及传说中的神仙......这令他愈发笃定脚下这条看似前途未卜的修行之路。
传说中的神仙果然存在,只不过不在大匡,不在东界。
不出十年,东界大匡也难逃其余三界的下场......那蟹妖临走前丢下的话究竟何解?其余三界,应当就是西界、南界和北界,在那三界中又发生了什么?
蟹妖在女儿国呆了千多年,一朝落败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它留在此处只是为了修建那些神庙?这神庙对他以及指派他来此的人究竟有何意义?莫非和它所说的十年后有关......
隐约中,安伯尘依稀看到了那个隐藏在仙人死绝传说之下的秘密。
摇了摇头,安伯尘哂笑一声不再多想。
天塌了自有高个顶着,他一区区郎将,游离红尘的修行者何必去想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尽早寻回野马王离开女儿国。
打跑了蟹妖,安伯尘心中轻松,转身就要离开小岛。
月光坠落,缠绕上晶莹剔透的珠链。摩挲着三年来一直随身而戴的珠链,安伯尘忽而一笑,并没急着离去,反倒向岛中央走去。
若司马槿在这,铁定不会轻易离去,少不得去蟹妖的老巢查探一番,看看有什么遗落的宝贝。
这蟹妖既是天上神仙的手下,修为不高却能给女儿国带来一场大造化,或许真的有什么重宝也说不定。
走过郁郁葱葱的柳林,不一会功夫安伯尘便看见了一座小墅,不甚华丽,却略显精致。
“看来他平日里都是变回人身,栖息于此,今夜匆匆而去,应当留下了不少好玩意儿。”
抿嘴一笑,安伯尘迈步上前,走上小墅,推门而入。
月光泻入小墅,驱散了密室中的黑寂,安伯尘放眼看去,面露惊诧。